第67章
石壁之间热气氤氲,背风处有火光摇曳,小小的一簇贴着石洞中热泉的边缘,只能见到暖黄色光亮,若不是看见那后头有火星飞出,还不能叫人发现。
火堆中柴火噼啪响了两声,洞穴另一头,那团黑裘轻轻动了动,纤细五指缓缓伸出来攀住了狐裘边沿,往下拉了拉,露出了一双微微眯起的双眼。
白起听见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抬眼就见蒋泊宁在狐裘中将身子转过来,低头放下手中的树枝,从火堆旁站起身来往她那边走过去。
蒋泊宁抽出一只手来揉揉眼睛,抬起下巴看向白起,“木……”
一开口,那声音只又软又哑,叫蒋泊宁立刻就闭上嘴,双颊腾地红了个透,手指一抓狐裘边沿,便将自己的脸埋了回去。狐裘外头先是一静,接着便传来白起低低的笑声,蒋泊宁既是羞也是气,正要钻出去打他,脸还未露出来,只觉浑身一轻,被他连着狐裘一裹,打横抱了起来。
周遭越来越暖,白起连人带衣服将蒋泊宁扛到火堆旁边,拢在怀里靠着洞内的石头坐下。
“好了,别捂着了。”白起抬手,将蒋泊宁头上的狐裘扯开,捏着她脸颊低头笑起来,在她脸上唇边亲了两口。他声音也哑,只是平日里声音便低沉,此刻听起来更莫名醉骨,“饿不饿?肉在烤了,还得等一会儿。”
他伏底身子,只松松束在身后的发垂下来,融进蒋泊宁身上狐裘,“还疼吗?”
蒋泊宁脸颊又是一红,抿着唇抬眼定定地与他对视,只见那眼中珍重情意,忍不住一手搂住他脖颈,一手拢住身前狐裘,往他身上拱了拱,扬起脸在他下巴上啄了下。感知背后白起双手收紧,蒋泊宁软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低声清清嗓子,“也不算很疼,比以前想象中好很多。”
白起见她捉住自己束发的发带,那原本是她的,可此处一没梳子二没镜子的,他也不好重新把头发束冠簪上,只能用刀将蒋泊宁的发带一分为二,绑在自己头发上。
黑的发,红的发带,白的手指,白起伸手将它们一同握住。
“你来之前,多大了?”
他掌心的手指微动,蒋泊宁想了一会儿才说:“刚满十八。还是个学生,我们那时候,百姓都能上学读书识字。我小时候,听过很多你们的故事,我的父母,就是专门研究历史的。”
白起指腹带茧,在蒋泊宁手背轻轻摩挲,“难怪。”
蒋泊宁以为他在说她凭借着历史扶摇直上,只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来这里之后,栽了多少跟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有些事情,倒不是知道就能做好的。”
“自然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难怪你这么懂得揣度人心。太后、秦王他们,说你是他们腹中蛔虫也不为过。”白起轻轻笑了一声,“不过你也是胆大,初来时便咋咋呼呼地要我带你去见秦王,也不怕我真的把你当作奸细杀掉。”
蒋泊宁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摸着白起下颌,“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想着你该不会那么冷血。那时我也一无所有,只剩咋咋呼呼的愚勇了。”
蒋泊宁收回手来,握住白起的手指,望向那跳跃的火苗,“不过,说起秦王,我倒确实担心。如今他信赖我,不过是因为他现在还势小力弱,又缺了母亲的关爱。他终有一日会长大,我真怕他会变成那个疑心深重的君王。”
白起唇角微动,面上未见一丝愁容,“你我问心无愧便可。”
蒋泊宁噗嗤一笑,只能无奈地摇头,点着白起的下巴道:“木头。”
白起抓住自己下巴上那几根捣乱的手指,贴到嘴边亲了亲,侧身拢着蒋泊宁直起腰来,将火边烤着的肉取过来,拔出一边放着的匕首,挑了挑肉,见里头没有血水外渗了,才将肉递到蒋泊宁手边。
烤肉无油无盐,却别有一股天然香甜,蒋泊宁也是真饿了,白起递过来什么她便吃什么,一瞬风卷残云,只吮着手指笑得满足。白起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起身走到热泉边上捞水洗了洗手,又打湿了一条布帕回来递给蒋泊宁。
“外头雪停了吗?”蒋泊宁就着布帕擦了擦手,将布递回白起手上。
“停了。天黑前就停了。”白起随手将布放在一边的石头上,转身在火堆中添了两捆枯枝,这才走回到蒋泊宁身侧坐下,伸手在她头顶乌发上揉了揉,“头发干了。”
蒋泊宁一瞧火堆边上,见旁边石块上铺着两人的衣袍,就着火光暖着,石块另一旁,热泉里去气泡轻轻涌起来,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声响。她也是累得迷糊,只隐隐约约记得白起抱着她走进热泉里头,却只觉得朦胧模糊,像梦一样。现在发尾微湿,身上也是清爽,窝在两张狐裘斗篷之间,只怡人得叫蒋泊宁又觉得困意来袭。
白起侧身躺在狐裘外侧,枕着自己的手肘,另一只手勾着蒋泊宁鬓边的头发捏在指间。他也只穿了袴裤,将上身的衣袍同蒋泊宁的一同留在泉边。外头是冰天雪地,周遭却温暖如春,叫他也有些困倦,正想伸手搂住身前那一卷狐裘,却忽地见黑裘抖起,将他也包裹了进去。胸膛前温玉覆上来,不知比外头暖了多少,只让他觉得脊背一阵酥麻,低笑着便在狐裘下搂住蒋泊宁腰肢。
乌发伏在他身前,白起只笑着伸手将她耳边头发撩起来,另一只手在她腰窝轻轻一勾,“还想?”
“没有没有!”蒋泊宁抬起脸来,只将脑袋摇成拨浪鼓,红着脸将他抱住,“困了,只是困了。”
头顶传来他朗朗笑声,只叫蒋泊宁双颊更红更烫,正要抬头凶他,却感到脑后他的手顺着她的发轻轻抚摸,声音微哑,却暖得酥麻,“睡吧。”
一声如若咒语入耳,叫万千睡意顺着脊背蔓延开去,但听热泉边上火堆里头噼啪响了几声,只剩下人声轻软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