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芝半边身子抵着车壁,另一侧与他相隔也不过一拳之距,她低着头,看到他的手撑在膝盖上,手背上缠着一层白布条,不禁脱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见他扭过头来,又意识到这句话太关切了,太顺理成章了,是以又闭了嘴。
顾星河摊开了手掌,乜着眼窥探她的脸色,徐徐道:“早上不小心摔碎了杯子。”
楚芝仍别扭地抿紧了嘴,不去看他。
顾星河昨夜想了一宿,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开始惹了她不快,可他到底反思了自己,他一直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的关怀,可对她的了解却还远远不够,其实,还是他冷遇了她。
既然摸索出了症结,那么当然要对症下药。
他省的自己向来过于严肃,不解风情,可没想到哄人的功夫倒也差强人意,他声音放得极轻,有种伏低做小的意味,“昨天是你的生辰,我特地提早回来,想带你去外面逛逛,可没想到你却进了宫,今日我向衙门告了假,要不,这会就过去吧,宋园街的玉露团子这会刚出炉,要不要买一屉?”
楚芝不屑一顾地皱了皱鼻子,“腻得发慌。”
“那喝盏熟水吧,紫苏、豆蔻,还是丁香?”
她忍不住呛声道,“难为你了,你分得清豆蔻和丁香吗?”
见她眼里终于多了丝异样的光彩,虽然是被气的,可也算有了一点进步,因而他再接再厉地腆着脸道,“不及娘子见多识广,还请娘子多多赐教。”
楚芝别开脸去,“你想拜师学艺,不如找个师傅吧。”
他这才发现,原来她这般伶牙俐齿,平日里压抑本性,大约攒了一肚子的苦楚,也怪不得,成亲一年从未起过争执,到了爆发之时,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他一路觑着她的眼色,直到车轮终于缓缓在家门首停了下来。
他率先下了车辇,朝她伸出了手,她倒也没有抗拒,将手放在他掌心上,提着裙裾下了车,“多谢郎君。”
“娘子不必客气。”
侍奉左右的下人纷纷向他们投去艳羡的目光,在他们看来,娘子敦厚守礼,从不拿架子,与郎主容貌性情简直是天造地设,恩爱无双。
他们就这么相携着走进了书房,房门掩上,楚芝这才拉下了脸。
“顾星河,你不必伪装了,我看着恶心。”
她曾经也是个娇惯的性子,可自从家里落败后,她辗转到了广阳,她只能处处收敛着性子,压制着本性,不敢争,不敢抢,活得十分窝囊。
她步步忍让,不懂“争吵”,以至于一开口,她便先红了眼眶。
她踱到窗台坐下,看着窗外景色,试图遮掩住自己的狼狈。
顾星河瞳孔震了一下,心思电转起来,伪装?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脚心踯躅,看着她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嗫嚅道,“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你娶了我,很不甘愿吧,可你……为何要答应了这桩亲事呢?难道只是因为那个指婚的人,是阿姐?”
他直觉这里面有误会,正想应该如何应对她的话,嘴唇刚动,便听她又轻轻地了追加一句。
“在你心里,从来没有爱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