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此时
此刻的内心极为复杂,面圣的紧张恐惧,又裹挟着看到天幕显示下在他治下大唐分崩离析的惨状的惭愧,一边是他轻信佞臣造就的一片盛世销饵,另一边又是忠心与大唐的臣民如此英勇的抵挡叛军,他实在惭愧至极。
可是另一方面,在他心底,那种早已涌现的对至高权力的掌控欲却是越来越强烈,他不甘心就这样。难道这大唐换一个人上位执掌乾坤,就一定能避免祸是吗?更何况,当他看到天幕之上种种惨象之后,更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
“祖母今日诏孙儿前来,就是所谓此事吗?阿瞒很愿意和祖母闲谈。()”
李隆基到底还是个孩子,面对这种事情,声音还是弱上了几分,眼中的渴望和野心也好像是几欲压制不住。
李旦听到儿子这番回答,吓得面色骤变,轻声呵斥道:二郎,陛下乃是天下之主,既是陛下问话,你就应该想清楚再答,怎么能回答的如此不谨慎??()_[(()”要不是看着儿子已经到武则天近前,李旦恨不得把儿子的嘴捂住。
他再次起身下拜道:“陛下,不……阿娘,二郎如今尚且年幼,哪里能懂的这天下大事,二郎每日在府中如果只是跟着先生读书写字,从不敢依仗皇亲的身份胡乱生事。刚才二郎一番言论,不过小孩子一时都胡言乱语,请阿娘切莫当真。”
坐在主位之上的武则天哪里看不出来?
这父子二人性格迥异,一个胸有丘壑、野心勃勃,一个却是软弱无能,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她生的这个儿子和她一点不像,倒是这个不怎么关注的孙辈上,能依稀几分看出她当年年轻时的影子,真是怪哉怪哉。
武则天眉头微微一皱,沉声喝道:“我已经说了,今日不是群臣朝拜天子的朝会,不用如此谨慎。你面前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当母亲当祖母的人请自己的亲儿子,亲孙辈来宫中一聚,闲聊着说说话,也就是了。豫王何至于如此草木皆兵,你若是真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太婆,大可以现在就出宫去,回到你那个豫王府里,最好病个二年五载,让天下都忘了你这个人!”
“倒是要怎样,我与阿瞒祖孙两人,不过是闲话几句,你也要来插嘴!”
她这次说话没有用“朕”的称谓,反而用了平常百姓之家常称的“我”字,画中的含义明显是为了拉近距离,可是不但威严不减,反而更加骇人了几分。
李旦再次下跪告饶,道:“阿娘,儿子绝无此意,只是二郎……”
“好了!”武则天大喝一声,手中寻常百年的佛珠直直抛落在地下,这一下子力道不小,串佛珠的链子直接断了,佛珠断线滴溜溜的滚落一地,场面极其难看。
李旦被吓的面色惊惧,双股战栗,原本要说的话,彻底梗在了喉咙之中,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武则天看他实在碍眼,便吩咐道:“起来吧,今日的茶点不错,你坐着多少用些。只是,你心里要是真要有我这个母亲,我和阿瞒聊什么,你再莫要插嘴。”
李旦低眉垂腰轻应了一声:“是
()()”,便是再也不敢多嘴。
李隆基见状,轻轻扯了扯祖母的袖子,低语道:祖母莫要罚父亲,此时本就因为阿瞒所起,是阿瞒没有做到同时满足父亲和祖母的期望,如果因为此事再惊扰了祖母降责父亲,阿瞒实在是良心有愧。若是祖母一定要罚,请责罚阿瞒吧。1()”
他此举并非是为了父亲请罪,而是在赌祖母会因此更加高看他一眼。祖母明显不喜欢父亲的软弱,他就更要表现的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武则天垂首看着这个在自己身前的孩子,他为父亲求饶,却并没有对她以臣服的跪姿行礼,倒是很像小辈的撒娇。这个孩子还真是很有心机,她曾经杀了这孩子的母亲,可是现在他这仍然是长成了这样。
不止是他内心渴望权利的野心,还有现在讨她欢心的一举一动,还真是不像他的父亲啊。
她转颜一笑,已经苍老的眼睛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甚至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李隆基的发髻,然后又拉着他坐到自己的怀里,就像是寻常百姓之家的祖母抱着自己的孙儿,轻声安抚道:“祖母,怎么会惩罚你的父亲呢?他这个儿子当的虽说是有过失,但是作为一个父亲,看来还不错。至少,把你教养的不错。再说了,祖母今天早就说了,只是祖母有些累了,想让你的父亲和你过来,陪同我说说话罢了,哪里会有什么惩罚呢?”
两个人低头,相互对视起来。
武则天透着这个孩子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一些什么?不管是属于孩子的天真,还是属于一个皇室子孙的野心,亦或是,看到年轻时候的先帝,和太宗皇帝的影子。
可是她好像看到了这些,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只是看到了这个孩子的眼睛而已。她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所谓的天伦之乐,含饴弄孙,大的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可是,天子之家今世是在如此温馨的场面之下,还是要藏着几分算计的。这样的算计,从几十年前她入宫成为太宗的才人开始,再到现在她已经身为帝王,为选择自己的后继之人谋算,就从来没有结束过。
阿瞒呢,这个孩子又在想什么?
“好了,你父亲的事已经过去了。阿瞒在祖母跟前千万不要拘束,就和祖母聊聊,你看这段时间的天幕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作为帝王,到底要在意自己的身后之名,所以,才会有一个个帝王养史官,为自己的名声润色添彩,可是到头来,历朝历代,就没听过哪一朝能传到千代万代,国祚到头那天,自家的后事还不都得要轮到世人口中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