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行洲看着衬衫睡得皱巴巴、胸前的小领结也有些歪掉的少年,声音放缓了些:“江教授的葬礼后,我就离开大地之城了。”
不待凌鹿反应,厉行洲又道:“记住,按规则行事,珍惜生命。”
说完,厉行洲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合上房门的一瞬间,听见少年在后面急急地喊了声:“好的先生,先生再见!”
厉行洲的手,无意识地再次放到袖口,像是要整理那并不存在的皱褶。
待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略一皱眉,垂下手,大步走向了楼梯。
按照江教授的遗愿,丧事从简。
因此当天的葬礼并没有对外公布具体的时间地点,更没有组织居民们前往悼念。
凌鹿坐在车里时,发现路边的行人虽然同前两日一样,在买早点、在等公交车、在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但他们的胳膊上,都不约而同地戴着黑纱臂章。
看着周围神色匆匆照常生活的路人,凌鹿不禁又想起了春台路地上的那些白花,想起了那些小跑着过去献上一束花,随后又回到灯光下的游客。
他似乎又听见了厉行洲的声音:“好好活着,就是对逝者最好的缅怀。”
凌鹿垂下头,有些呆呆地靠着座椅后背,脑子里浮现出和江婆婆最后相处的那半天:
那天,婆婆看上去精神不错。
她喝完了小水壶煮出来的一碗粥,半靠在床上,冲凌鹿招了招手。
凌鹿走过去,坐在了床边。
婆婆抬起手摸了摸凌鹿的脑袋:“小鹿,我要走了——我的生命,马上就要终止了。你能明白吗?”
凌鹿低声道:“我明白的。我想……我会难过的。”
婆婆眼角的皱纹动了动。和往常一样,老人不甚清澈的眼底,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凌鹿顿了下,有些不太确定地说着:“但我可能……不会哭。”
婆婆讲给自己听的故事里,当一个人难过的时候,通常是会哭的。
但或许是大脑受损的原因?自己似乎忘记了要怎么哭泣。
婆婆轻轻碰了下他的眼睛:“没关系的。难过不一定需要流泪,就像……痛苦不一定需要叫喊,欢乐不一定需要大笑。”
凌鹿:“?”
婆婆的手,在他的胸口按了下:“你的心会知道。”
“你有一颗……柔软的心。”
“难过,痛苦,欢愉,思念,喜爱,无论你能否表达出来,这颗心都会知道。”
凌鹿:“明白了。”
婆婆呼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