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污染源侵蚀的人类,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在外形上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何老笑道:“对啊,我当年也这么对笑涵说的。”
“可笑涵说,这只是‘我们的思路太狭隘了’。”
“她说,‘谁说污染物一定是污染源在人类世界侵蚀了什么动物之后才形成的?’”
厉行洲不禁道:“什么?”
向来不动如山的厉行洲,难得一次地流露出了彻底的惊愕。
何老拍了下扶手,带着些“看吧看吧,你小子也觉得匪夷所思吧”的快乐,笑着道:“哈,厉将军,我当年也是这个反应。”
“我很正经地和她辩论,无论是现实案例、动物实验还是计算机的模拟演算,都证实污染源必须要与人类以外的生物结合之后,才能形成污染物。”
“仅仅是污染源本身,是无法构成污染物的。”
厉行洲没有说话。
但他却想起了,按照江笑涵教授的要求,从污染区带回来的那种黑色的、如液体一般的污染源。
那种黑色的污染源,没有和任何生物直接接触过,一直处于实验室的封闭环境中,却能自主地模拟成各种形态。
一开始是水滴、石块。
随后是叶子。
最近一次的观察结果还没有出来。
但厉行洲有种直觉:这一次,一定会是更复杂的某种生物。
出于江教授的要求,这个实验是严格保密的,就连何老都并不知道这个实验的存在。
金色余晖下,厉行洲微微眯了下眼。
何老并没有察觉到厉行洲的异样,依然沉湎于对过往的回忆中,带着笑道:
“结果她引用了一段不知道从哪儿淘出来的中世纪文字,说你看这里面的描写,‘大地一分为二,鲜红的熔浆从中喷出,恶魔踏着熔岩来到世间’。”
“她说,说不定在污染源起源的地方,凝聚在一起的污染源本身就有着各种各样的形态,只不过其他污染源来到我们这里时,变成了七零八落的黑雾,只有最强大的污染源,还保持了原有的模样——”
说到这里,何老笑着摊摊手,做了个“我也真是无语了”的手势,继续道:
“她还推论说,传说里‘恶魔对人类的引诱’,其实就是恶魔在侵蚀人类。”
“那些被恶魔诱惑、自愿为恶魔献上生命的人,都是被侵蚀了而不自知。”
“如果可以倒回去测定这些人类的抗侵蚀值,那一定是一个个都低于0了。”
“我当时跟她说,什么恶魔啊什么魔龙啊,都只是文人墨客的美好想象。按她这个说法,文学家和诗人们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结果她煞有介事地告诉我,‘怎么会!要不是他们把这些事情当做故事记载了下来,我哪里能得到如此宝贵的资料呢!’”
沉湎在回忆里的何老撑着下巴,带着笑地看着远处的夕阳,没有再说话。
倒是厉行洲,在等了片刻后道:“后来,江教授还和您讨论过这件事么?”
何老摇摇头:“没有了。”
“大概二十年前,她突然中断了这项研究。我也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