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礼看着自己的兄弟,带着笑意点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好,你军旅数载倒成熟多了。也难怪,如今是带几百兵的人么,前清那会儿可是个啥官职?千总还是游击?”
“说到这个不提也罢。”仲礼挥挥手:“你知道,我本就不是为‘官’才当兵。如今它更像个包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说着他低下头去,眼睛里的光芒也明显黯淡。
“哦,究竟为何?是你信里提的那些事吗?”
“是呵。仲礼虽身为军人,但也有自己的道理。什么人可杀什么人不可,是不能随便的。军队杀人不分青红皂白,会使军心混乱、难分敌我。
士兵搞不清谁是敌人,军官没了进攻方向,这和四面楚歌、手足无措的楚霸王有什么两样?一旦士气受挫,要想恢复它就得费十倍的力气,他们以为这是容易的事呵?”
他重重地叹口气:“大哥,你是没见山里的情形。好多村庄都被夷平了,器物砸毁、房屋烧掉、粮食牲畜给抢走。
不是共军干的,是军队,还有各路还乡团、铲共军、保安团等等。那些愚民急于报复,抓到的人随便按个通共的帽子,砍头、枪毙、火烧,还有好多难以形容的。
这已经不是剿匪了,就是发泄!遍地尸骸、处处血泊,有什么好处?我反对的就是滥杀,难道不该么?大动干戈剿匪为的什么?我真搞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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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咱们抓二郎神,后来把他公审、枪毙,这才是‘剿匪’,为让地方安定、百姓安居。可他妈的把女人拿来侮辱、男人活埋的做法算啥?
那不比土匪还过分?为了表示不同于红军,老百姓喊我们‘白军’,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所到之地尽是白骨和灰烬!
现在赤党再说我们坏,不用宣传老百姓都信。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他们这样做……总出于某些考虑呗?”
“啥考虑?先前说是为把百姓和共匪分开,后来讲是清算和铲除。如今倒好,就是想杀,连他娘理由都懒得找了!”
“唉,算啦老三。”寿礼见他气愤难平连粗话都冒出来忙劝解道:“世上多少这样的事,哪能一碗水端平?
那些人只想报复是根本听不进话的。你说他滥杀,他还觉得你袒护。真这么想可就不好办啦,说不定影响你的前程。”
“我不怕,撤职?杀头?有本事来呀,急了老子也杀他一伙子,看谁厉害!”
“你这不是闹气嘛,一个国军营长杀乡绅?那这通共可就做实了。”
“那老子就把旗子改了投共军去!……”
寿礼跳起来走到门口看看,见院子里静静的,三牛正靠在月亮门上和常顺嘻嘻哈哈地逗弄门房朱四养的小黄狗。
他转回来轻声严厉地说道:“老三,这个话只能在这儿讲,出去说不得,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快哦!”
“这个你放心,我有分寸。”仲礼满不在乎地笑笑,把驳壳枪扶扶,翘起腿来开玩笑地问:“大哥这么紧张,真怕我去做红军?”
“唉,我够烦的啦,别再出个红军罗。”
“啊?这是什么意思,‘再出个红军’?”
“哦,我是说你别再给我添乱。”寿礼急忙掩饰:“老二那东西成天昏天黑地已经够不让人省心。
五弟在安庆也没个消息,六弟学校里常闹事我担心得很,正琢磨是否先接他回家来住。你要投红军,家里还不反天?
我倒是希望你回来帮我,与其在队伍上受气,不如见好就收。反正你回来这保安大队的队长还是你三爷的位置,一样带兵么。”
“我也的确这么想过。”仲礼点点头,拿茶杯喝了口,放下说:“不过,就算离开队伍,也得先把弟兄们安置好。
尤其那些跟着我的老兄弟,不能让他们委屈了。哼,队伍里这种事见多啦,头脑离开下面亲信大多呆不住,必须事前安顿。”
“唉,陈家的人总归是比较善的。”陈寿礼苦笑:“你要安排谁,提前说声,我这里给你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