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宁看着方才侍应生摆在自己面前的甜汤,用汤匙搅了搅,她的思绪跟着转动的漩涡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说出实话。
“师兄,我最近想了很多事。”她放下汤匙,双手不安的搭在一起,有些为难,“这些年我固执己见,咬牙撑着走到如今,是不是根本就是个错误的事?“
徐衍敛了神情,听着她前所未有的这番话。
他太了解沈昱宁了,正因如此,他能立刻警觉到她是遇到了什么事。沈昱宁从来不会摇摆不定,更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她一直活在当下,奋力前行,可这番话,竞也让他有些怀疑。
“昱宁,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徐衍关怀看向她,每一个表情都不想错过。
“我生病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好,心理上的问题,好像还挺严重。“沈昱宁话语平静,几乎是对上他此刻错愕的目光开口:“调任之前我打了个辞职申请,被驳回了,张司大骂了我一通,我是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做了太多错事了……”
她垂下头,失意到了极点,将自己所有的脆弱悉数摊开给他看。这个拥有她同样理想的,曾经在不见光影的战场上把后背都交给对方的战友,这个知晓她所有走过的路的师兄,在那一瞬间僵住了。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沈昱宁,破碎,柔软,甚至是千疮百孔。
徐衍缓了好一会儿,心里像是被放了一个定时钟表一样摇摆不停,连话也难以说出口。
是没想到,也是前所未有的一记重创。
他鼻一酸,想到多年前学生会团建在京郊西山,枫叶一样火红的秋季,他们一行人在山顶豪言壮语,诉说着自己未来将拥有的无数梦想,但如今,那些人已经离开了一半了。
“这件事我一直没跟任何人说,家里也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我回来是正常调任,不知道我身体的事。”
看他好一会儿没出声,沈昱宁再度开口。
“你放心,我替你保密,但你也要听我的,先别放弃。”
徐衍知道,沈昱宁一向不愿意麻烦别人,自尊心更是强得要命,如今能跟他这样坦然,也是真正相信他。他虽然现在不清楚她病到什么程度,但他已经在这一刻发誓,尽自己最大的力保护好她,起码要让她在工作上再无后顾之忧。
可想到这,他又不得不再多想一点。
“师妹,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劝说你,但是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如果真是放不下的,那咱们就这辈子都别放手,好不好?”
他说的是顾逢晟,这也是方才拿出照片玩笑的最初原因。他太清楚这两个人了,都是不愿意低头的人,可感情里,无论谁对谁错,只要放不下,那就应该有一个人先站出来缓和。
至少,别给自己留下后悔的事。
徐衍第一次见沈昱宁,是在他大一刚开学的第二个星期。
那天是周六,他和顾逢晟被分到一个小组,在图书馆里查询资料一直到晚上七点。顾逢晟途中接了个电话,说一会儿自己的妹妹来送晚饭,叫他跟着一起吃点。十分钟后,两人走出图书馆大门,沈昱宁穿了条衬衫裙站在一辆惹眼的跑车前,见到顾逢晟时笑得眼里都开了花。
后来听同学说起顾逢晟家里,言语中又透露出沈家。他这才知道,那天那个小姑娘,原来是沈家的女儿。
人生禁不起推敲,过了两年沈昱宁成了他们的学妹。可又不到半年,顾逢晟就退了学。
2006年,徐衍和沈昱宁一起被分到了驻法使馆做随员。那时候她刚出国不久,还沉浸在至亲离世和感情受挫的巨大悲伤中。她吃不惯那些甜腻的法国菜,他就把她拉出来,在使馆狭小的宿舍里吃了一次又一次她爱吃的火锅。
沈昱宁从前明媚肆意,想要的永远都能得到,可那是徐衍第一次见她那般失魂落魄,没有生气。整个人周身带着一股颓唐,任何事都是淡漠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