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霆喜上眉梢,郭宁又道:“关陇那边,北有夏国,南有宋国,活跃的异族部落不计其数。这军政大权,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到那里以后,倚靠谁,利用谁,敷衍谁,防备谁,你且想清楚了!”
李霆哈哈一笑:“放心,我懂!这就是当年在五官淀占山为王的套路。在群狼环伺之中,先要做最凶恶的那条,同时又得斜眼盯着那些官府、豪强。该分润好处供起来的,就高高供着;该拉着一起分赃的,就拉紧了;该杀人以平民愤的,一天都不多等!”
郭宁长叹:“就是这般道理……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片刻间商议已定,李霆打开帐门。
两人瞬间又转回虎着脸的模样,郭宁要严惩适才杀人抢掠的数百军将,李霆只是不允。两人争了没几句,郭宁愈发恼怒,李霆干脆拍桌子呐喊争辩。
这怎么使得?这是发节帅你当对面坐着的,还是当年草莽间的伙伴吗?难不成部下作死,你也要作死?
李霆的性子浮浪,部属里头倒有些持重之人。他们眼看这情形,吓得面如土色,惶急抢入帐里止住李霆胡闹,又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恳请郭宁宽宥。
郭宁起初冷眼相看,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和缓,让这些人起来。
他语重心长道:“诸位追随我南征北战许多场,和我认识最久的,在昌州就曾并肩作战。我记得大家的功勋,记得咱们相处的情谊。此番开疆拓土、拿下开封,诸位功勋赫赫,你们该得的赏赐,我都已经让人备好了,不止眼前的财帛和提拔,日后还会迁徙人丁,充实各位应有的田地和荫户……可是……”
眼看众人再度俯身,他语气转硬:“可是,大兵团作战,军纪要严。若每次进了城,都这副作派,我们和匪徒有什么两样?日常的小错,李二郎懒得管你们,我也不便插手,今日这事,却做得大了!”
沉吟片刻,他道:“我的决心已定,本不容更改,念在李二郎这厮反复纠缠,腔调虽然难看,心意却诚恳。这样吧,波及到普通百姓家中,伤损人命的,我记得有二三十个,这些人皆斩。”
“……是。”
“其余的,每人记下五十军棍,再把军纪手抄十遍拿来我看!再有下次,他们二罪并罚,你们也逃不了干系!”
手抄军纪虽苦,怎也比掉脑袋强。这实在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了。
众将大喜,随即再度叩首:“多谢主公!”
“起来吧!”
郭宁绕过案几,站到堂前凝视众将,终于点了点头,拔足离去。
众将俯身不敢稍动,过了好一会儿,听到骑队奔驰远走,才有人松了口气:“国公真是雄主,近来愈发威严了。这一趟所幸咱们节帅的面子大到异乎寻常,与主公的情谊深厚如海,否则怕不得人头滚滚?”
“呜呜!呜呜呜呜!”
帐幕里忽然传出怪声。众将回头,才发现是李霆在努力说话,还有两个甲士抱着李霆,捂着他的嘴,不让他乱说乱动。
这是方才李霆君前失仪拍桌子的时候,副将的应急举措,却不曾想两个甲士有点愣,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放开放开!赶紧放开了咱们节帅!”
众人赶紧呼喝,又围住李霆,狠狠一顿阿谀奉承,反正说好话不要钱,当即夸得李霆晕晕淘淘。
正乐着,有人拿出上好的烧伤药,请李节帅舒服躺下,翘起脚来安心接受治疗;也有人拿了酒肉,问李霆要不要再享用些。总算李霆还没昏头,指了个可靠的部属:“该砍脑袋的,立即就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