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敛臣恭维:“我觉得很好啊。”
“你试试?”薛青平的口气像是上回教他切割一样寻常。
“什么?”冯敛臣一怔,“试什么?”
薛青平的视线移向湿漉漉的钻头,不言自明。但这可不是初学者切割的玻璃瓶底,谁敢在他的作品上随便动手?冯敛臣第一反应就是恭敬地婉拒:“别别,我就不糟蹋了……谢谢。”
“反正也作废了。”薛青平抽了张纸擦手,“
又不是值钱的料子,雕到现在我也不满意。”
冯敛臣掌心里躺着半成品,他低头查看,水晶里观音的五官还没细化,只是初具雏形。
在佛教典籍中,千手观音有千手千眼,有无边法力度济众生,解除诸般苦难,广施百般利乐。没有面目的观音已能看出神态沉静,可以想象,如果成型,会是艳惊四座的一件作品。
然而薛青平继续说:“完成度还是达不到我想要的标准,你看,在这种料子上下刀,每一刀都要对下一刀有一个预判,出现瑕疵或者纹路,就要想办法调整弥补,要不然眼睛鼻子刻大一点,要不然脸庞稍微鼓一点,这样子还能把它救回来。但你要是一开始手就不准,那就真的没办法了,把石头磨穿了都救不回来。”
冯敛臣把水晶递给谭仕章,谭仕章接过去,对着光看了看。
冯敛臣不敢造次,架不住有人艺高人胆大,他和薛青平凑到一起,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谭仕章竟真的在他工作台前坐下来,两个人躬着背,脑袋顶着脑袋,琢磨那块千手观音。
细微的电钻声充斥在耳中,冯敛臣抄着兜,虚心站在旁边围观。
两道不容忽视的视线盯在背上,冯敛臣扭头,看见薛青平的女儿抱着只泰迪熊躲在门后。
他走过去,弯下腰问:“你来找爸爸?”
薛青平头都不抬:“小妹,大人有事,你自己出去玩。”
冯敛臣试探着跟熊仔握握手,以示友好:“我带你去吗?”
她也没有特别反对。
外面雨停了,天色灰白,院子里栽满各色花木,枝叶青翠欲滴,挂着莹莹水珠。
冯敛臣站在房檐下,看着薛青平的女儿趴在小几上画画,画得物我两忘。
她的笔触比同龄的小孩子成熟,大概受过训练,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浓艳大胆的用色却属于独家天赋。外人不知道她心中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能从中窥见一斑。
其实不是所有自闭症的孩子都上天补偿的馈赠,他们之中很多反而智力受损,或许幸运的是,这个孩子确实遗传了父母的艺术细胞,对薛青平来说,不知道算不算一个安慰。
后面保姆干完活过来接手,再回到薛青平的工作室,两个人还全神贯注地坐在那。
行吧,全是搞艺术的。
冯敛臣知道谭仕章也懂一些雕刻工艺,应该说,不只一些,但他似乎并没有认真地衡量过这一点,尤其在谭仕章升了副总以后,所有人都越来越少只拿他当一个设计师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