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轻,极缓慢的调子,飘飘渺渺地落在了火光笼罩的车厢里,像雪片落满了松叶。
是安眠曲,或者别的什么。音调极为空灵,若有若无,郁飞尘听不出它所属的语言,又或者那只是单纯的节律。
在这样的歌谣里,女孩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郁飞尘发现,就连他自己的呼吸,也随着安菲的歌谣逐渐逐渐平静绵长起来。有一个晃神间,他好像也被拉入安眠的梦中,看见了一座不存在于现实的洁白的神殿,建筑绵延数百里,碑刻林立,白鸽盘旋,鲜花盛开。
他看到女孩的眉头随着歌谣渐渐舒展开来,匀长呼吸声证明她陷入了甜美的深睡,面上隐隐约约有安恬的笑意,或许她也看到了刚才他恍惚间看到的那种画面。
不知不觉间,节律渐渐消失,这曲子不留痕迹地结束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寂静的夜里,只有木柴燃烧时轻轻噼啪作响的声音。
雪也停了。越过火光,从这里往外看去,橡树林掩映间,雪地深深浅浅一望无际,隐约还能看见南门处的一片狼藉。
安菲尔德说:“都是你做的?”
郁飞尘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也没必要隐瞒。
他说:“是。”
只见安菲望着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月光亮了一些,火车蜿蜒横亘在山谷之中。
郁飞尘说:“据说是高地收容所的俘虏。”
“我知道,”安菲尔德道,“高地要转送一批俘虏到其它收容所处死,我知道你在策划出逃,把他们调来了橡谷。”
郁飞尘想,果然,这位长官不会忘记给他添堵。
“除了这个,您还做了什么?”
他托腮看着安菲尔德,意有所指,“趁乱坐享其成吗?”
——他是指大校办公室里那些消失的资料。
安菲也侧过头来看他,眼神不是平日那中冷清镇静,似乎温和了许多。
“今晚,锡云内部有一场政变。”
似乎怕打扰了小女孩的安睡,他语气很轻,近乎耳畔低语。
“我来橡谷探访收容所的现状,顺道收集一些必要的资料,为我所属的系别提供帮助。”
他说,“如果成功,很多做法会有改变,包括对待俘虏的态度。”
“错怪您了,”郁飞尘语气随意,“那结果怎样?”
安菲说:“不便透露。”
郁飞尘对他的缜密早有预料,他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收容所里,我们看到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他问,“你怎么想,长官?”
“已经过去了,”安菲说,“你还在想吗?”
郁飞尘:“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