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珠带着张岱主仆,三拐两拐,穿出小巷,县衙赫然眼前。
衙门外的大树下,郑海珠站定,问道:“张公子,冒昧一问,你可有乳名,那位荷姐一听便知的。”
张岱道:“我们山阴人,家中男童乳名都叫和尚,祛魔避邪之意,因我是母亲头胎,荷姐一直叫我大和尚。”
“好,知道了。你们仍等在此处。”
“郑姑娘,要不要拿银子?”
郑海珠驻足,心道,提醒得对,这富贵公子倒也通得人情。
“劳烦张公子给我两三钱银子,越碎的越好。”
跟随张岱的家仆手脚麻利,转眼已掏出一把小纸团儿似的银角子,交给郑海珠。
郑海珠拔足来到县衙的山墙根,正见到衙役们过来。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苍蝇一样跟了两条街了,看你阿娘的卵毛!”
骂骂咧咧、驱赶着最后几位围观者的衙役,姓刘,他踏着斜阳的影子回到公廨门口时,迎面撞上蹭到台阶下的郑海珠。
“咦,郑姑娘……”刘捕头忙将满脸的凶煞样儿收了,龇出一口龅牙,挤出笑来,和郑海珠打招呼。
刘捕头是松江府的老衙役了,今岁从夏末到深秋,早已将郑海珠这张脸认得熟透。
此女不但是韩老爷家的长雇大丫鬟,还是知府老爷发了剿匪赏金的,和黄大人的家眷更是常往来。
那好比是神仙身边也排得上名号、说得上话的仙娥。
自己这种山腰里办差的杂役小鬼,怎可将她当作普通百姓。
言语定须客气些。
行完了礼,刘捕头迎着郑海珠投来的疑惑目光,主动叹道:“姑娘,老刘我苦哇,半个多月没回松江府城咯。上海县也是邪了门,原本三四个衙役,走的走、病的病,就剩了这一个嘴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子,知县老爷去府台那里借人,黄老爷就把我派来了。”
郑海珠轻声安抚道:“月俸银子没少就好。能者多劳,又是解官人们的燃眉之急,府台和黄老爷都看得见,刘爷只怕回西边后要得重用的。”
“嗨哟,承郑姑娘吉言。”刘捕头殷殷道谢。
他是老江湖,几句言语间就瞧出郑海珠不像是路过的,眼色里有深意,遂撇头对身后的小衙役说句“你先压着人进去,锁到牢里”,然后抬手虚虚一引,将郑海珠让到门房廊柱的一角。
“郑姑娘今日怎地也来县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