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到了年下,自元娘他们回到京城已经两月有余,如今的树木都严冬被剥去了外衣,特别是文桃院内的桃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堪堪站在凄寒的冷风中。
元娘也已穿上了厚厚的袄子,自上次落水之后,她的身体便更加孱弱,不仅越来越受不住寒,更是在深秋时节就已用上了手炉。
“小姐,这槐花蜜只酿了这么两罐,您真的要送回府里一罐么。”小桃看着元娘手中的瓷罐心疼不已。
元娘眨了眨清透明亮的眸子,薄唇轻启,“我回到皇城两月都没有回府里拜见,如今又到了年下,我也没有什么能送给爹爹的,只有这一瓮槐花蜜能聊表心意了。”
“奴婢听说,二小姐入门这么久都没怀上表少爷的孩子,如今丞相夫人正准备给表少爷纳妾呢,连人都定下了。”小桃忽的想起了什么,挪动碎步悄悄附在元娘耳边低声的开口,“这样说来,府里怕是根本不会在意您这瓮蜜。”
“该来的总会来的,绣娘既然嫁入丞相府,就应该知道丞相府宅不同普通人家,他们自然是会把子嗣放在第一位。”元娘微微怔愣,凤仙丹蔻的指甲划过瓮身,半晌,缓缓叹了一口气。
“那您还要送么?”小桃放下手中新折的梅花,试探性地开口。
“自然,这槐花蜜是送给爹爹的,旁的人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元娘抿唇,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李府。」
寒夜将槐花蜜送来时,李清山并不在府上,是孙若弗身边的婢女收下的。
“公子将此物交给奴婢便可,老爷今日不在,待老爷回府,太太会亲自交给他的。”
“也好,辛苦你仔细保管,此物乃是大姑娘亲手为李老爷酿制,麻烦了。”寒夜也不多做推辞,叮嘱过后便回了王府。
待寒夜离去后,这瓮槐花蜜却被孙若弗随手赏给了下人。
“什么槐花蜜,也敢拿出来点眼,她在王府这么久有什么用,不还是无名无分。”袖娘看着包装精美的瓷罐轻哼出声。
她已在李府住了多日,外人只知道孙老太太正在为孙少卿物色妾室,可谁又能知道,这妾室早就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丞相府。与其日日在房中独守空房,还不如回娘家来得清静。
“好女儿,你不必跟这样一个无用的贱婢置气。就如你所说的,她入了王府已有小一年,却仍是上不了台面。就算日子还长,可她那性子与她死去亲娘一般懦弱,能翻出什么花样。”
孙若弗盈盈的秋眸扫过端坐在椅上的袖娘,唇畔微扬,眼波流转间皆是担忧,“现下最最主要的,便是不能让那妾室比你先有身子,你可明白?”
“女儿能怎么办,除了刚刚成亲的那几月之外,表哥好似变了一个人,整日忙着朝政,褪去了激情,渐渐对我只有相敬如宾,甚至时常宿在书房,他一个大活人,我怎么左右他!”想起这些,元娘姣好的面庞渐渐变得扭曲,素手紧紧绕着帕子,直直要将它绞碎。
孙若弗缓缓起身,坐在袖娘身侧,鬓边垂下的珍珠流苏叮当作响,她抬手拉起袖娘纤细的手腕,言语间皆是语重心长地提点,“可如今那侍妾已入府半月有余,少卿只是一时没有心动,可你若再不插手,只怕会让有心人趁虚而入,到时候瓜熟蒂落,莫要追悔莫及。”
“可女儿实在不屑于跟她相争,她怎么配!”袖娘是高傲的,她引以为傲的嫡女身份不允许她做此等事。
更何况,如今的她可是孙少卿的正室夫人,地位才情当然也凌驾于一个妾室之上,若让她去跟一个卑贱的妾室争夺夫君的宠爱,岂不埋没了自己的身份。
孙若弗自然也明白女儿的骄傲,看着如此难过的袖娘,她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可是,我的傻女儿,男子的心是最难抓住的,他们的心中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女子,若你不用些手段,将来与你相伴到老的可能就只有一具毫无感情的躯壳了。”
袖娘倚在孙若弗怀里,感受着来自母亲的心跳,贪婪地汲取着母亲的温暖。
半晌,她抬手环抱着孙若弗的腰肢,一再收紧手臂,像是生怕她像雾气一样消散,更是用力咬紧自己的薄唇,直至渗出点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