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翌日一早,永安公主便带着一众婢女匆匆赶往皇宫。
雨后的慈宁宫更显庄重典雅,碧瓦朱楹,雕梁画栋,廊桥林立在池水之上,四通八达,偶有宫女太监徐徐而过,却也十分静谧。
“皇祖母,皇祖母……”永安公主入殿时,太后正在礼佛。
今日殿中燃的是外邦进贡的老山檀,因着近日阴雨不断,殿中潮气甚众,而太后又一心向佛,故而点了檀香,而此檀香又有安神之效。
太后今日穿了一身三镶舟金长桃色锦缎长袍,轻挽起长发,许是礼佛的缘故,鬓边也未置任何钗环。见永安如此焦急,太后起身,借着永安公主的手端坐在罗汉榻上,“怎么了,哀家的永安。”
永安缓了口气,登时伏在太后膝头,眉目霎时凝出一抹水汽,让本来成熟妩媚的脸上更显一股娇俏,“皇祖母,您说世上可有重生之事?”
太后年逾六十,多年深宫生活,虽两鬓微白,但仍光彩熠熠,眉目间透着一丝精明,忽听此话,也微微一愣,“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虚无缥缈之事,是不是昨日发生什么事了?”说罢,拂了拂永安额间的碎发。
“皇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昨日修哥哥竟主动关心一个女子,我认识修哥哥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会去关心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更可气的是,那贱婢竟与那死去的娼妓足足有五六分像。”永安想到昨日二人的神情心下更是恶心至极,她声音微哽,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不论是否此女是有意还是碰巧,她都不允许这样一个贱婢接近裴元修。」
太后轻捻佛珠,心下疑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此女是何人。”
永安并未发现太后神色的变化,手执满绣织绢假意拭了一下眼角,柔柔弱弱继续伏在太后膝上,言语中带着一丝的试探,“是若弗姑姑家的庶女。”
殿内鎏金双耳瑞兽香炉缓缓地泛着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如缕不绝。
潺潺的烟雾衬得太后神色不明,眼底却是闪过一抹喜色,保养得宜的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永安公主的薄背上,似是安慰地开口,“哀家当是哪家的贵女,一个小小的庶女而已,怎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
永安抬头望着太后一如往常慈祥的眉眼,明白自己好像是多虑了。她竟怀疑太后早就知晓此事,「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虽是这样想,娇俏的脸上却未显露分毫,柔柔地开口,“皇祖母,可我就是怕,修哥哥这么多年一直未娶,都是为了那个娼妓,我……我真怕若他真的对那庶女有意,我就更没有机会了。”
太后眸色未变,笑意敛去了几分,「永安自小便养在自己膝下,她的脾性虽不说了解十分,八分也是有的,看她如此不依不饶,昨日的情形应当与她今日所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若一味的宽纵她,只怕这个庶女也会落得那个娼妓的下场。」
“好了,她一个庶女能翻出什么天来,近日你不必回公主府了,留在宫中多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吧。皇帝昨日赏了几匹云锦,哀家瞧着那颜色样式都极衬你的肤色,去瞧瞧吧。芳若,带公主去瞧瞧。”
永安眼见太后神色有些不对,抬首的动作僵了僵,讪讪地改了口,“皇祖母说的是,我可是大庆的公主,怎会比不过一介小小的庶女,永安谢过皇祖母。”遂即跟随芳若嬷嬷退出主殿。
太后抬手抚平膝上的褶皱,端起案几上的清茶,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茶香袅袅,旖旎水汽中,端庄的面容半遮半掩。
半晌,将茶盏递给身边的蓉月,葱玉般的手指敲了敲案台,“此事,你悄悄去办,传信,明日让刘氏进宫来见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