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尚冷,只见陈景彦额头上迅速沁出了汗珠,下意识看了陈初一眼。
诛心之言,诛心之言啊!
什么‘上下同气连枝’,什么‘重臣从旁辅佐’,什么‘一内一外’!
即便陈景彦一丁点架空陈初的想法都没有,但蔡源的话无疑给在场所有人提了个醒陈氏可是有儿子的,即便现下没有旁的想法,若以后陈初不再了呢?
再者,老蔡那话中,还隐隐有文臣未必与楚王一心的意思。比如对士人的态度,比如对田改的态度。
而吏人出身的蔡源,自从任了宰相,可是不遗余力的在推广田改。
陈景彦一时进退不得,主动向陈初解释,倒显得他心虚了一般。
若不吭声,又像是默认了蔡源的指桑骂槐。
到了现下,他自是看明白了,大哥这是借着‘乞骸’由头,为自己的宝贝女儿争那贵妃之位呢!
他若归乡,便不存在方才他亲口所说‘一内一外’的情况了。
可眼下这情形,陈初只怕更加不会放蔡源归乡,以免陈家过于坐大。
接下来,最有可能得情况便是,陈初再三挽留,老蔡继续为相,那贵妃之位落到蔡婳头上。
好一招以退为进!
陈景彦不由反思到请张纯孝当嘴替,还是心急了。
同时,也忍不住有点钦佩老蔡即便是以退为进,这天下又有几个父亲,愿拿这宰执之位为女儿赌一个名分呢!
至少他陈景彦,便下不了这个决心。
那边,陈初确实一再挽留,不予准奏。
不知是老蔡入戏太深,还是真的有了几分隐退之意,只见他竟朝陈初缓缓跪了下来。
陈初连忙从案后起身,上前欲搀起老蔡。
老蔡却坚持跪地不起,仰首看向陈初道:“眨眼十一年,该见识的也都见识了,能随元章走到今日风景,如今能唤元章一声陛下,伯父死而无憾了如今唯一忧心的便是婳儿,她那性子”
说着说着,老蔡动了情,一汪浊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那性子太强,做事又不知顾及旁人脸面,若日后她不小心恼了元章,元章切莫打杀,伯父只求你将她送回桐山老宅伯父斗胆,愿以这相位换元章一句保她平安的承诺。”
一旁的陈景彦竟有点拿不准了大哥这是在演,还是真的愿为女儿牺牲到这个程度?
陈初怎搀蔡源都不肯起,便也跪了下来,只道:“岳丈说的甚话,你留着相位,我也会保婳儿一生平安,当年在采薇阁的天字雅间、后来她孤身嫁入我府这些年,我欠她良多,以后会慢慢补偿于她。”
即便压抑着情绪,陈景彦也听出元章同样动了情。
不由心下暗暗一叹:阿瑜,非是爹爹不努力,只是。都怪我那大哥太狡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