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远丰是在孙富租的货车里,扣上安全带后,被他从椅子后面用手肘给扼死的。因此,孙富没有在死者脖子上留下典型的“扼痕”。同时,孙富一身工作服,戴了袖套与手套,因此孙远丰在挣扎时,没有与他直接皮肤接触,手指缝里也没有留下凶手的生物信息。
在这个计划中,唯一的变数是陈丽丽的求救电话。
孙富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把孙远丰掐死了,但还没来得及处理尸体。陈丽丽事出紧急,如果他不及时回应,少不了警方到时候查到他头上,自己都没有什么理由解释为什么不帮助求救的女朋友。
这是个隐患。
同时,孙富知道小混混去了店里——孙远丰一上车,就和他说了那些小混混打了自己。孙富急中生智,带着孙远丰就回去了,将计就计地利用陈丽丽、以及小混混之前惹的事,给自己伪造了一个不在场证明。
原本,孙富以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
在他精明的一生中,无数次算计,无数次瞒天过海……可孙富怎么都没想到,卑贱如孙远丰,也会人不顾一切地站出来,只为讨要一个事实真相。
案件至此,孙远丰的死因终于尘埃落定,同时还牵连出一起食品安全大案,宁港市警方第一时间突击搜查了联合食品厂的肉类加工流水线,发现那些明码标价的牛羊肉串,的确都是猪肉做的。工厂负责人被控制,管理层迎来大清洗。
六指血手印的故事在村里越传越玄乎,但标签反倒从“晦气”,变成了“正义”。市局的工作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送看守所的送看守所,整改的整改,叶飞幽幽叹了一口气,说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敢吃串串了。
*
与此同时,赵梅实验室也传来消息——林鹤知上交的真菌样本测序结果出来了,的确是马尔尼菲感染。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刘小流依然留在了宁港,没有和刘大强一起回去。
林鹤知整理案卷归档时,顺便给刘小流又多印了一份,连带着真菌感染的检验报告,一起交给了对方。
刘小流这几天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原本挺壮实的小伙子整个人都缩水了一圈。他沉默地翻了好几遍材料,像是什么宝贝似的紧紧攥在手里。
刘小流突然起身,回旅馆卫生间里把自己不知道几天没剃的胡子给剃了,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出来,再珍重地向林鹤知道谢:“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替小远谢谢你。”
“举手之劳。”
刘小流又低声念叨起孙远丰生前的事,说他先是被怀疑艾滋,又被怀疑结核,再加上林凯把他是同性恋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在去疾控报备拿药之后,村里的话就越传越难听。
流言的伤害力就在于,它从来都不需要是真实的。
哪怕成功辟谣了,伤害也是不可挽回的。
“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他却为此承受了那么多无妄之灾……”
“谢谢你,给了他一个迟到的诊断。”刘小流黯然抹了一把眼泪,摇了摇手中几页纸,“也谢谢你,给我了一个结果——要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想着这件事,想不明白就寝食难安。”
林鹤知有些尴尬地瞪着他,喉结动了动。
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查明真相而已。
毫无由来的,林鹤知突然回想起,自己曾在急诊值班的一个晚上。当时来了两个男人,一个染了粉色头发,穿着紧身皮裤,打扮得都很妖娆,浑身冒着酒味和血,而另一个一只手就亲昵地搭在他的腰上——这两人也不知道在哪个酒吧里打架了,其中一个被酒瓶砸伤了,口子还挺深的,需要缝合处理。
急诊会优先处理伤口,待外伤缝合后,林鹤知给患者开了一套术前传染病检查,主要是为了查艾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