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炜此刻已经脱掉了大衫和帽子,冲着姜司予招了招手:“来来来,坐我身边,眼看着你都长这么大了,来,和伯伯喝两杯。”
姜司予上前亲自给姜松炜斟酒,顺势在他身边坐下,举杯:“司予敬伯伯一杯。”
一旁的姜季韫穿着一身宽大的素衫,头发披散,已然喝得微醺,用胳膊半撑着脑袋,盯着姜司予瞧:“松炜兄,你看,司予如今这个模样是不是同楚蛟有八分相似,想当初,楚蛟总是着男装与我们同游,你可记得我们听闻南方有鲛人,昼夜不歇地打马南下。。。。。。”
姜松炜本来带笑的脸庞瞬间变得阴沉,转身看了一旁的小厮:“三爷醉了,带你们三爷回房休息。”
“我没醉,我没醉!”姜季韫伸过手,越过姜松炜,一把抓住姜司予的胳膊,满脸悲戚:“司予,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家里?是哦,你娘不在了,别说你,我也不想待了。”
姜司予面无表情地看了姜季韫一眼,吩咐一旁的小厮:“父亲醉了,送去卧房吧。”
两个小厮扶着姜季韫就离席了,堂间立刻安静了下来。
姜松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目光灼灼地盯着姜司予:“司予,你再考虑考虑,现在,你进了部曲,跟着我操练十年,十年之后部校的位置就是你的,我也能不负你娘亲的嘱托。”
姜司予喝了一口酒,他不善饮酒,只一口,脸就红了:“伯伯,我无意于部校之位,只愿在有生之年能找到封神榜。”
姜松炜喉头哽咽,如蒲扇一样的巴掌拍在姜司予的肩膀上:“痴儿,和你母亲一样,就是个痴儿,你母亲走遍九州都未曾寻到封神榜,你又何必再吃一遍苦。”
“不苦,再走一遍母亲曾走过的路,就像一直与母亲同行一般。”姜司予眸中染上一丝水气,他立刻低头又饮了一口酒,烈酒入喉,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可是这种疼却及不上思母之疼的十分之一。
姜松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的母亲恣意飞扬,侠肝义胆,我这一生,再也没有遇到比她鲜活的女子了。我曾有幸同她游历九州,见识过她的明媚张扬,也曾见过她成为母亲之后,抱着你轻声低语。司予,如果你的母亲还活着,必然不愿意你如此孤寂,你已到了说亲的年纪,娶一门妻子,生三五孩童,这样的日子才是日子,而不是像这世间飘零的落叶一般,无处寻根。”
姜司予今年十七,每次回族中都会听到这样的话,他总是笑而不语,或许是今日饮了酒,又或许是得姜松炜这些年的照拂,藏在心中多年的话不禁脱口而出:“如果母亲当年未成亲,未生子,或许还是一如即往的恣意,而不是早早就变成了一抷黄土。”
姜松炜瞬间就愣住了,年少时的云楚蛟如天上的明月一般,引得多少世家公子尽折腰,最后,她选择了姜季韫,短短几年,就从天上的明月,变成了一抷黄土。是啊,若是她不曾成亲,不曾生子,那么她一定还在寻找封神榜的路上,她说,找到了封神榜,就能众神归位,便不再有氏族之争。
云楚蛟从来不信氏神,她说,若氏神只庇佑一族,那就不是神,神应怜悯万物,不分亲疏,不分远近。她如一只手,把这方方圆圆的世间撕开了一个口子,氏神是神吗?如果祂是神,为何独善其身,对世间的苦难视而不见?
氏神是神吗?不是,祂只是人类的贪心滋养出来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