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行主当然也不愿意自个儿受累,点头答应下来。
翻译转述了叶三明的话,一众洋商很快安排好几人留下来看守货物。
其实,要不是一句古话‘来都来了’,他们真想立时就返航回去。
一众人的神情心情都不大好,哪怕就在他们等着卸货的时候,码头的人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马车,他们的面色也没有回转一点儿。
他们这样的身份竟然要和人同乘一辆马车。
袁行主和鲍老爷、古老爷三人坐在一辆马车内,鲍老爷环顾着简陋的连个放茶水点心的隔板都没有的马车,满肚子的不适意。
而袁行主和古老爷闻着他身上的熏香混着汗臭的复杂气味,也是满腹牢骚。
古老爷撩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极力从这些个不好里寻出好来。
“至少,这回来的翻译和夷商们,都该对台州失望了。”
鲍老爷扇着手笑道:“这位玉大人也是太心急,他若是等台州一应都做好了再邀夷商过来,也不至于早早的暴露了短处,我方才瞧着好些夷商都对于仓储的费用有怨气呢。”
“一应都做好了?”袁行主的嘴角溢出丝哂笑,“他只怕没那么多银子了。”
不然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喊出五十万两银子的高价,那叶三明也不至于对着一群夷商露出巴结奉承之态。
鲍老爷塌着腰板把重量全部放到车板和凳子上,稍微缓过劲儿来,舒服的眯眼叹了一声道:“我也不求台州的酒楼能多好了,只求能有盆冰、算了,不求冰了,能洗一洗、呃,台州如今好像正遭着旱,正缺水呢,算了算了,能擦一擦身子,再有几个丫鬟小厮给我扇扇就行了。”
袁行主和古老爷对视一眼,皆因鲍老爷话里的一退再退好笑不已。
不过,这也证明了,玉大人此时邀他们前来简直是愚蠢至极。
袁行主和古老爷定了心,也停了说话,闭目养神。
他们只顾着说话、抱怨、窃喜,和极力压下燥热,也就没有发现,马车虽然挤,却几乎是一路毫无颠簸的行进着。
倒是和叶三明同车的一个精通汉语的青年洋商伍德首先反应过来,他撩起车帘把整个脑袋探出窗外,盯着车轮看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特别来,正要缩回头问叶三明,突然想起叶三明说过的可以修路的‘水泥’,又转头看向地面。
地面在太阳的暴晒之下被镀上了一层晃眼的金色,透过金色能发现整条路的颜色其实是灰白的,而且最主要的是……
伍德转头一寸一寸的看向来路,又转头一寸一寸的看向前路,而后倒吸一口气,这一条路竟然是浑然一体,没有一丝裂缝的!
怪不得,怪不得马车行驶得如此平稳!
伍德缩回头,脑袋在窗框上磕出清脆的一声响,惊醒了叶三明和同车小憩的另一翻译和洋商,三人诧异的看来,叶三明正要关心他头上的磕碰处,伍德已经两眼冒光的双手握住叶三明的手,“哦,上帝啊,跟您来台州真是我最正确的决定!”
刚刚被惊醒的叶三明一脸懵,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记得之前他们……
伍德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失礼怠慢,正迫不及待的想要释放自己的善意弥补,错目扫见同车一脸见鬼模样的另一洋商,又改了主意。
伍德的嘴角挂起绅士的笑意,撩起车帘,陶醉的朝窗外深嗅了一口,回首对着叶三明微笑颔首道:“我只是觉得台州的空气里都散发着茶叶的香气。”
是、吗?
叶三明心中更懵,他们是沿着海岸线走的,他短促的吸气了几下,只闻到了车里的汗臭味和海水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