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商淮就笑不太出来了。
他看了看在最前面吸引火力的王庭队伍,又看看他们这边还算游刃有余,稳中向好的状况,捏着四方镜很是犹豫踌躇,他悄悄看了眼如惊鸿之影的陆屿然,又啧了声,眼神不自然闪了闪。
陆屿然眼也没抬:“说事。”
这人生来就是领头者,风华无边,拥雪之姿,是巫山和昔日帝主选定的,费尽心思培养出来,无可挑剔的完美继任者。
商淮抵了抵眉心,凝着四方镜上那两行字,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对。
半晌,他轻巧避开一只水母的白骨手,闪到陆屿然身侧,故作淡定地将四方镜递过去,“诺”的一声,语气有点微妙:“……这种事,我怎么拿得准主意,你不然自己看看。”
陆屿然接过四方镜,巴掌大的镜面上徐徐折着一道流光,随意一瞥,而后微顿。
视线在某个字眼上凝滞住,他浓密的眼睫自然往下垂,根根沾上了海底的湿泠之色。
他静静看了一会。
闭了下眼。
随后伸手将四方镜的光覆灭了,也没将它还给商淮,他捏着这面镜子,神色看上去实在清净极了,没见动怒,只是周身气质寸寸沉浸,到某个节点,是真澈如流泉,凛似堆雪了。
他真有段时间没管这消息,真不想管,然而冷冷在原地站了会,又点进了镜面中,敲出两个字,得到答复后将它甩给商淮,同时吐出命令:“后撤,走左边第一道。等我两刻钟。”
商淮揉揉鼻尖,有点蠢蠢欲动想跟着去看看那等精彩的场面,然而又不敢直视陆屿然的眼神,怕被看穿后伤筋断骨的闹得自己很是凄惨,当下只得耸耸肩,领着巫山所属一众退至出口,心中分外遗憾。
陆屿然在溺海中动用了空间裂隙。
半刻钟后,凌枝见到出现的陆屿然,眼睛因为诧异而睁大了些,罗青山急忙收起四方镜,朝面前的幻境指了指,说:“公子,这里。”
“嗯。”
陆屿然走向幻境,凌枝起先不以为意,见他平静地朝着那面水纹般的虚幻之境摁上修长食指,她这才意识到不对,脑海中突的警惕起来,正色道:“你干什么,你别和我说你要强行破幻境,不行,动静太大了——”
她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却见陆屿然朝她看过来。海水中,他平素纯正深邃的瞳仁此时偏向琥珀色,镌刻在骨血之中的理智克制只占据了表面浅浅一层,其下纹丝不动的雪山渐有崩塌之势,来势极汹。
凌枝曾经对着镜子仔细研究过自己的眼睛。
她感觉陆屿然终于被逼疯了。
她于是咽下了话语,暂时妥协,说:“出事了你负责,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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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虚虚维持了个表象,温禾安站在春色尽退,明暗不定的交界之地,视线被倏然出现的陆屿然吸引了视线,此时耳边还回荡着江召低低的,清润的余音,带着投降的哀求之意:≈hellip;≈hellip;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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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颊才要触碰到她的指尖,却被一道雪色寒刃抵着喉骨生生掼碎,整个人像画卷般被撕裂,而哪怕在这时候,江召也不看别人,他细细地观察温禾安的神情。
见她惊讶,见她轻怔,见她眉尖温软之色回拢,见她镇定,又多少带点说不清道不明慌张意味地抽回手。
看。
江召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她对别人,对自己,和对陆屿然,就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