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锡道:“令人讨厌的味道。”
苏锦书嗅了嗅,只闻到了夏夜独特的潮湿气息,她没心思深究这些有的没的,说:“你还是快走吧,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陆锡不急,道:“你家怎么回事?连个婆子都能欺负到你头上?”
苏锦书道:“宣婆性子古怪,对谁都这样,我早习惯了,舅母经常也被她气得仰倒,可十里八乡再雇不到这样便宜的家仆了,一年只要十贯钱,且没有家口拖累,日夜都能听使唤,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老仆妇那早死的夫家姓宣,所以大家都叫她宣婆。至于她自己的名姓,几十年不曾提起,早已无人知晓了。
苏锦书一向不喜欢宣婆。
冷心冷面,还总是为了讨好舅母欺负她。
印象最深的就是十岁那年,表哥偷了家里的钱,被舅母发现后,栽赃到她身上。舅母二话不说,把她关到柴房里,罚她不许吃饭。宣婆分明亲眼撞见了表哥偷钥匙,却收了好处不肯说实话,还在外面守着柴房的门,寸步不离,不许她吃喝。
自那以后,苏锦书就暗暗记了一笔,面目可憎的恶仆,此生绝不原谅。
苏锦书小声催促他:“走吧走吧,你别在我屋里呆着了,明日我再去找你。”
陆锡:“明日什么时辰见面?”
苏锦书道:“这哪说得准,看我什么时候方便溜出门吧。”
陆锡道:“你若是不方便,我想办法来接你。”
苏锦书莫名被这话触动了一下。
莲沼镇上与她同龄的伙伴很多,却极少有愿意与她玩到一起的。
镇上的长辈们怜她孤苦,无父无母,寻常碰见了,都愿意关照一二。但他们回到家,关上房门,教训自家孩子时,却总是会换另一种说辞,说苏家的那种生意有伤天和,以至于苏锦书小小年纪命里带煞,万不可走得太近,伤了自身的福运。
这些话都是长辈们偷着教的。
可孩子们年纪小把不住嘴,回头就当着她的面抖搂出来。
苏锦书就是在这种指指点点中长大的。
陆锡是第一个翻墙翻窗来约她一起玩的。
就连对她最好的赵云峥,也不曾陪她如此胡闹过。
苏锦书心生雀跃,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等我,午时之前我一定去找你。”
窗外风静云淡,陆锡看了她一眼,撑着窗户翻了出来。
苏锦书太怕被人发现了,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刻关上窗,动作太急,还夹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陆锡自己把衣裳扯出来,余光往耳房的方向一瞥,刚才听声音,宣婆进的就是那间屋子,窗里是黑的,院里的灯笼也黑了,只有偶尔飘来的几点萤光。陆锡漫不经心的扫过那间屋子,翻墙而去,动作干净利落,像一只投林的燕雀,脚步也轻巧,没有发出任何沉重的坠地声。
他回到苏宅的后厨中,搬开那块地砖,伸手进去一摸。果然,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那些话本子和小玩意儿,已经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