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非白:“比如,青山学堂的那些老师跟山长其实还算与你有恩,当年明知你家中贫困,束脩不够,还是减了不少,也算是爱惜你的聪慧,在学业上倾囊相授,你心里是记着的,因为顾忌这个,所以不敢动手,亦或者是觉得时机还没到。”
“本官也去过你家中,屋舍,摆设,显是用心了的。”
“这说明你长这么大,也不全然是被亏待的,所得恐怕不少,爱你,欣赏你之人亦不少。”
“若是人这辈子只惦记失去,不爱惜所得,那跟伥鬼何异?”
“如今,你还留有一些为人的骄傲跟自尊,想要庇护母亲妹妹,骨子里还想要回馈师长,不负人格,但人其实一直在变,很难再跟从前一样留有初心。”
“什么时候彻底变鬼,你自己都没把握吧。”
张信礼仿佛被说中内心最不堪的软弱,一如他刚刚还想着将母亲妹妹的处境寄托于眼前人不知是否存在的善良,其实骨子里就已经变了。
放在几年前,他会有这样的侥幸之心吗?
“张信礼,本官刚刚悄然一见,竟觉得你跟这铁浮屠在烛光照映下竟有些相似,宛如一人,尤其是对所犯之罪保持沉默的时候,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张信礼静默,静默一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大人,您果然最擅诛心。”
“让其他人去隔壁刑室,尤其是我的父亲,他不知道更好,也早点放他出去,不然我母亲跟妹妹真的会死,这是我的条件。”
“只留你一人。”
“剩下的,我一概告诉你。”
这就需要斟酌了,谁知道放走了张作谷后,这人日后会不会反口呢?
结果罗非白答应了,很爽快,张叔他们觉得不妥。
“没关系,这四人本来也只是陪衬。”
“让他们待在这,本身也是凑一个福气,五福临门嘛。”
她喝完水,将被子放下,拂袖摆好优雅的姿态,宛若朝廷中那些酸腐好风雅的士大夫,连嗑瓜子都要讲究风仪,而言若柳絮轻飘。
“但能不能五鬼抬棺,本官对信礼兄可是寄予厚望。”
她没说抬的棺椁会属于谁,但一直含笑斯文,未曾被动摇过。
张信礼再次肯定——他怕这个人。
过了一会,所有人都清场了,而江沉白几人反复确定张信礼被死死束缚着,且刑室内没有其他人藏着威胁到自家大人安全。
“大人,我就在外面守着,若有危险,您喊一声即可。”
江沉白沉声后,走出去关上门。
屋子一下就空了许多。
血腥味倒显得浓郁了,焦香味也一直都在。
张信礼忍下了手掌上的疼痛,正斟酌着第一句应该说起哪件事
罗非白爱惜时间,给他提了一个醒儿。
“庇护你们的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