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杨钊前来奏事。
他原本以唾壶侍李林甫,如今却成了杨党骨干,确实让人生气。但他姿态放得低,反复解释是因亲戚逼迫无可奈何,甚至说出“身在国舅府,而心在右相”这等无耻之言。
另外,杨钊官居度支郎中,兼任太府丞,管理内府储藏出纳,成了圣人的私房钱袋子。李林甫这才肯忍他。
尤其是公务得交接好,不能坏了圣人的事。
“见过右相,右相辛劳,我略带薄礼……”
“说事。”
杨钊道:“杨慎矜任太府卿时亏空了库藏,下官等人虽极力做事,太府底子却薄。万岁千秋节、中秋节的御宴都超了支……”
废话一堆,李林甫不必听完已知是圣人的内帑没钱了,沉吟道:“胡儿进京,献了许多珍玩。”
杨钊态度恭谨,道:“右相,圣人赐给胡儿的更丰厚啊!”
他既在太府任官,岂可能说出安禄山充实了太府库藏这种话来?反正也不可能真去核实圣人与胡儿谁的礼更厚。
李林甫先是看过太府的公文、账目,目光抬起,落在桌案上的两排印章上,选了两枚用印。
从户部调了一批库藏到天子私帑,且尚书省直接批文,免得杨钊再得跑一趟,耽误了圣人用钱。
他却没把这公文直接递出去,而是敲打了杨钊几句。
“本相听闻,是你怂恿王鉷,状告胡儿?”
“右相误会了,此事,下官是黄泥掉进裤裆,说不清啊。”杨钊忙道,“是王中丞想升御史大夫,与胡儿起了争执……”
“还敢狡辩!”李林甫怒叱道:“当本相不知你在其中煽风点火?”
杨钊俯地认罪,语态满是惶恐与不安,道:“是薛白,中秋一过,他便让虢国夫人邀我过去,让我转呈状书给王中丞,可我连看都没看啊。”
“目光短浅的废物,只顾盯着一点官位,斗自己人?待东宫得势,你可得全尸?”
“下官太蠢了!”
杨钊说着,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极是响亮。
他脸皮厚到如此地步,李林甫教训起来索然无味,丢过公文,让他滚蛋。
不多时,安禄山进了议事堂,同时还有两个侍女捧着他的大肚,以免它掉在右相府的地上。
“胡儿给右相行礼。”
“免了,不必费事。”李林甫挥退侍女,“坐。”
安禄山道:“右相,胡儿进来时看到唾壶了。”
“嗯。”
“胡儿没得罪他,他却处处与我为难,到底是何居心?王中丞也是,若想要御史大夫之职,胡儿让给他好了,怎可坏了右相大事?”
“让?”李林甫叱道:“本相没给,他也敢伸手抢,往后是否连这相位也想要?!”
安禄山听得眼珠子骨碌直转,挠头不已。
“本相再问伱最后一次,裴冕不是你派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