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恒没有否认,他只是张了张口,旋即失笑:“也别叫大人了,就跟二小姐一般称我曲叔吧。”
“我原是想着,二小姐如今教书授课,教出那么多举人来,说不准哪天?就把自家人给送上了朝堂,外?地人入京为官本就开端困难,若是连你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生意都没了,岂不是更难在京中立足,这阴差阳错的,竟是歪打正着了。”
陆尚又是一拜:“多谢曲叔为我夫妻打算。”
“没什么好谢的,当年我在朝中为官,不慎得罪了人,也是老?师为我多番转圜,方为了谋了新?出路,外?人只以为我外?放出京是远离了政治中心,殊不知正是离开了那个地方,方有为百姓谋利的机会,就说在这松溪郡,除了上面派来的钦差,又有谁能压制于?我?”
陆尚抬头看他,正好撞见他眼中那发自内心的快意。
日落之前,夫妻俩跟郡守一家告了别。
小于?氏把近年收集的好东西敛了一大包,说什么也要给姜婉宁带上,有听说她开了私塾,之前也曾给邻里?的孩子们启蒙,更是动了把两个女儿?送去的念头。
她的两个女儿?年纪都不大,一个七岁,一个十岁,之前启蒙全是曲恒一手操持的,只后来他忙于?政务,渐渐懈怠了孩子的功课,眼下有了更适合的人,小于?氏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姜婉宁爽快答应:“我那私塾还没开课呢,阿婶既是不嫌弃,我当然也没问题,等后面都安排好了,我过来接两位小姐。”
“不用不用,本就是麻烦你,如何还要叫你来回跑,等你那边安排好了,只管差人来跟我讲一声,待到了日子,我自己送她们过去。”小于?氏拍了拍她的手,满脸的高兴。
曲恒才?知妻子决定,但他深知姜婉宁的本事?,自没有多余置喙。
回家路上,姜婉宁面上却渐渐染了寂寥,她的情绪有点低落,被陆尚追问两三遍后,方才?说:“我与曲叔和阿婶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了,既然故人都能再见,那爹娘和兄长他们……”
陆尚心头一紧,实在说不住什么保证的话来,只能暂且宽慰:“詹大哥他们已经去了一年多了,再等等,我们再等等,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姜婉宁轻轻点了点头,只当信了他的话。
一眨眼进了腊月,整个松溪郡连下了两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铺在地面上,也算是给受了大旱的土地送来甘霖。
朝廷派了农政官,从松溪郡开始依次走过受灾郡县,帮助百姓打理耕田,尽量提高来年收成。
陆尚也是这时才?知道,当初曲恒开仓放粮,乃是未经朝廷允许的私自行为,本该被问罪的,只皇帝念他当机立断救了不少百姓,将?天?灾损失将?至最低,不光没有问责,反又赏了东西,还放言各地父母官当向其学?习。
鹿临书院的开学?日子定在正月初七,无名私塾也不打算年前开课了。
陆尚在家中也没有闲着,一点点规律了作?息,拾起了搁置许久的健身操,又将?物流队的生意和念书备考合理安排,每日必保证三个时辰的学?习时间?。
姜婉宁难得偷闲,又见他上进,心情越发舒快起来。
上午陆尚打理生意的时候,她就去陆奶奶院里?看看花草,或者是去后面的小花园看看书作?作?画,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上位数年,许多时政朝事?也有了变化,这两年又是科举改制又是天?降大灾,恩科内容想来也会受其影响。
姜婉宁要做的,便是提前将?这些了解清楚,日后面对学?生问询,才?好做出解答。
到了下午陆尚埋头苦读时,她一般也不会去打扰,只有被陆尚求教过来了,方才?稍稍指点几?句,这指点也不同于?私塾里?的直接解答,更多还是指引陆尚的思路,叫他自己想答案。
一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七,夫妻俩准备了节礼,亲自送去了郡守府。
两人在郡守府上用了午膳才?离开,在家门口却是正好撞见了送信的信使。
那信使把信交给姜婉宁,又找陆尚领了赏钱,说了过年的吉祥话,这才?继续去下一家送信。
姜婉宁瞧着有些皱巴的信纸,不知怎么的,心口剧烈跳动起来。
陆尚说:“走吧,进去再说。”
可姜婉宁根本走不动路,强烈的预感叫她一定要看过书信内容才?行,她没有多说,只是指尖颤抖着,摸了三四次才?把信拆开,翻开一看,里?面只落了潦草几?个字——
不负重托,已携老?爷夫人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