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们冲进来禀告,这不是刺客,是宋军夜袭,用的正是传说的火炮。
刘黑马出了大帐,观看对岸宋军城池,火光此起彼伏,那是炮口的火焰,一道道彩光落在己方大营内,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杀伤力并不大,但是落在哪个倒霉蛋身上,也得当场毙命。
也就是说,死亡是随机降临的,躲与不躲都会降临。
宋军打起来没完没了,似乎永不停歇。
对岸的欢呼声如同潮水滚动,整座钓鱼山灯火通明,过了一会儿,宋军的水师居然连夜出动,在江面上向蒙古军大营发射火箭。
宋人向来就是如此无耻,不敢当面硬刚,只敢隔着江水放箭,蒙古军不甘示弱,也派出弓箭手与之对射。
攻打钓鱼城的第一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打了。
刘黑马本来笃定宋军会把白龙家眷送来,他也好拿来换自家孙子,没想到宋军答应的好好的,反手就送来了炮弹和箭矢。
他站在黑暗,看到对岸时不时闪耀的火光,虽然刘黑马不具备物理化学知识,但他懂一些基本规律,火炮能打这么远,那么在近距离上一定是攻无不克的,任何砖石硬木铁皮都不是对手。
此刻他终于明白遂州、巴州、汉、利州、剑门是怎么陷落的了。
女人发起狠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王洛嘉仗着寨子里弹药充足,就没让大炮休息过,溜溜的打了一夜,硬是把蒙古军打的连夜拔营,后撤十里。
天亮之后,很多昨夜实在熬不住睡了的钓鱼城百姓起床继续看热闹,站在山上眺望蒙古大营,发现栅栏辕门还在,但营帐车马军兵都不见了,原先的营地里狼藉一片,被炸死的死人死马,折断的旗杆,烧毁的帐篷遍地都是。
老百姓们打着哈欠,互相聊着天。
“昨晚上放炮到什么时辰?”
“我是丑时睡的,那会儿还在放。”
“前半夜打的密,后半夜就稀疏了许多,一直打到卯时,你闻闻,这火药味还浓着呢。”
山下龙潭寨的火药味更浓厚,炮兵一夜没休息,打出去上千发炮弹,消耗火药无数,但没杀伤多少蒙古军有生力量。
战术成果堪称失败,但战略成果是巨大的。
这一轮炮轰,打掉的是蒙古军的锐气和刘黑马的信心。
一夜之间,刘黑马仿佛苍老了十岁,站在昨夜的营地前,他看的更加清晰,遍地都是黑色的铸铁球,这是宋军打来的炮弹,用铁做炮弹是什么概念,当地老百姓更能理解,铁是贵重的金属,是可以拿来做钱的,或者打锄头菜刀,价值极高的铁拿来轰击敌人,这是何等的奢侈,何等的霸气。
刘黑马忽然觉得自己不会打仗了,他会和投射火药包箭矢和石块的敌人打仗,但不会和投射铁球的敌人作战,这不公平,不合理,不讲武德!
木头造的战船,巢车,可以扛得住箭矢,甚至强悍的床弩,但在铁炮弹前毫无防御力,这就等于不穿甲的农民军硬刚穿甲的官军,能打也能打,就是战损率太高,打起来太不对等,不平衡。
不对等也得打啊,在战斗寻找破绽,刘黑马命水师出击,以床弩发射巨型弩箭攻击龙潭寨的水师码头,可是没等靠近就被火炮击沉。
这一幕极其骇人,违反了水战的正常规律,一般来说,水战是用拍杆互相拍击,水兵射火箭引燃,而战船上会覆盖牛皮阻燃,想击沉一艘战船还挺难的,起码要一个时辰。
而现在两发炮弹就能让一艘船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沉没,这仗还怎么打。
此时钓鱼城内,万民鼓舞,全城尽戴白绫,这是白龙教众一种简单的身份识别,以往没大规模使用过,今天却完全敞开了,就算没加入白龙教的,也弄条白色的布带缠在头上,不然会觉得很没有面子。
马千和俞兴都被架空了,现在钓鱼城的政治军事宗教枢是龙潭寨,水陆将领都听从圣母奶奶的号令,唯她马首是瞻。
以前王洛嘉还担心寨子被官府吞并,暗地里防备着,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创建的宗教发展的如此迅雷不及掩耳。
一些粮食,一些布匹,一些药物,一些尊重和照顾,一些公正和正义,就能让白龙教在川东农村攻城掠地,以野火燎原的速度迅速蔓延,因为组织并不严密,入教的程序也不复杂,任何一个分坛都能自主招募信众,所以连圣母奶奶自己都不晓得手下有多少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