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沉寂下来,只有主屋里透出零星一点烛火,伴着蝉嘶哑的叫声。
风过,巷道里的人一身夜行衣疾驰而过,从都亭驿回质子府,恰巧会经过那座无人问津的七皇子府邸。
夜里韩桃在洗漱的时候,温热长巾擦过唇,他忽然有些愣住,想到白日里赵琨的举动,那一瞬的错觉叫他觉得,赵琨与他平日里所看到的样子都不一样。
桌上放着的药膏还留着几枚指印,这是赵琨打发堂倌去药铺买来的,说是活血化瘀很有用处,只是打开一点,屋里就弥散开去浓烈的药味。赵琨于他大抵是关心居多,平日里也是温和有礼的模样,尚有几分纯情。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一瞬间叫他觉得像是带着疯劲的猛虎呢?
他摇了摇头,站在屏风前悉悉索索地解下衣物,又往下扯了扯亵裤,对着铜镜看去,腰窝往下的位置已经磕出了一团紫红紫红的淤青。
韩桃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么严重,难怪下午的时候他爬起来会疼成那样。
“殿下这里虽只是瘀伤,也是要处理的。”
他想起赵琨的话,拿起桌上药膏,手指试探地沾了点往淤青位置抹,拇指揉摁间带着痛意,一下又松了劲,如果是宫中的皇子,这些事自有仆婢来做,长巾裹着冰祛瘀止痛。
但韩桃是受惯伤了的,一点小伤不至于大动干戈,反手对着铜镜来也很是麻烦,他折腾了会儿不得章法,还是放下药膏。
罢了,还是等淤血自己化开吧。
他看向窗缝里漏出的朦胧月光,重新披上里衣,也不知明日天气如何,四季里的夏与冬,韩桃都不喜欢,太热太冷,他便不知该如何度过。若明日天气好些,他就得去一趟都亭驿,寻那位乌孙王子。
试着借这件事,讨父皇的欢心……
韩桃垂下眼来,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说服乌孙王子,他又该如何接近才不显得刻意。
心念一动,他就又想到赵琨来,他与赵琨几次相见,原都是不刻意的。
事情繁繁杂杂,韩桃想了许多,最终还是在床榻边坐下预备就寝去,外头,忽而有人影耸动着过来。
韩桃还以为是李嬷嬷来了,想了想就走过去,支起窗喊道:“嬷嬷,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
一下,那人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他。
一身玄色曳撒,又是赵琨。
这位夜行侠像是刚从哪里夜行回来,浑身透着点淡淡的疲惫,与白日里又有所不同。
韩桃愣住,没想到白日里才见过面,夜间赵琨竟又潜过来了,也亏得嬷嬷在几道墙边都留了灯笼,倒叫赵琨藏也不好藏去,如今四目相对,窗里探出道穿着雪白寝衣的身影,赵琨就坦然走了过来,手指了指让韩桃退后些。
韩桃后退了一步,没明白。“你……?”
赵琨就干脆利落地翻窗进来了。
“……”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赵琨闻了闻,看向桌上的药膏,像是没怎么被动过。他本是从都亭驿回来,顺路经过七皇子府,想看看韩桃歇了没,没想到才从墙上跳下,这人就支窗看过来了。
“殿下上过药了?”
“一点。”韩桃将里衣系好,“我不太会。”
“不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