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让你难受了。”
宋珩默声憋了好半晌,方?轻启薄唇道出这样一句与道歉无异的话来,头一次,他在施晏微面前表现出局促不安的神情。
施晏微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沉默着看向裙摆上的葡萄藤暗纹。
屋子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良久后,宋珩替她?擦完发,将她?抱进怀里,抚着她?柔软的发顶,复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是我不好。”
今夜的他,虽轻抚着她?的后背极为耐心地安抚她?,身?体却毫无世俗的欲念,看向她?的目光里隐隐带着几分心疼和歉意。
施晏微着实有些看不懂这样温柔沉静的他,疑心他是不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来。
是夜,宋珩仍旧留宿此间,不同于以往,他这一回睡得可谓规规矩矩,次日醒来之际,亦是安安分分地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并未摸上她?的身?子。
宋珩生怕吵醒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洗漱穿戴齐整,着一身?素色云纹常服离了别?院往官署去。
无人打?扰,施晏微一觉睡到了辰正?,外头已然天光大亮,旭日高升,晨光透过窗上的薄纱筛进来,形成道道金色的光晕。
床榻上早没了宋珩的身?影,只留下一条他盖过的薄被,似乎还散发着浅浅的余温,混着淡淡的成熟男性气息和龙脑香。
施晏微很是嫌弃地扫视一眼?,越过那条薄被,兀自下了床。
春绯进来伺候她?洗漱,见她?今日精神很好,行动间亦无不适之态,不由心生纳罕。
这倒奇了,晋王已有三五日未曾来过,昨儿夜里在此间留宿,竟没有碰娘子。
施晏微用过早膳,周二娘过来同她?问安道别?,道是晋王今儿一早下了命令,明日晌午派人来接她?回府。
“娘子且听我一句劝,晋王待你实是有几分真心在里头的,娘子既拧不过这样的世道,何不跟了晋王过安生日子?”
周二娘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拿眼?儿去观察施晏微的面色,见她?始终静静地坐着,平静的神情未有分毫变化?,这才继续往下说。
“娘子高热不醒那日,晋王独自一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娘子一整晚和大半晌,在娘子醒来前,他的眉头就没展开过。。。”
他是在她?生病时照顾过她?不假,可她?那段时日之所?以会病成那样,全?都拜他所?赐;难道他在做了错事后,假惺惺地稍稍付出一些,便可抵消他带来的那些伤害吗?
施晏微知?她?是站在古代女性的立场上为自己考虑,故而才会如此劝解自己,可她?不是此间的人,亦不认可此间的社会规则,她?把?自由和人格平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又岂会为了周二娘口?中的安稳日子而将这些统统舍弃,沦为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呢。
“我与晋王之间的事,我这心里自有计量,就不劳阿姨费心了。”
施晏微说完,实在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于宋珩如何如何的言论,索性冷着脸对她?下了逐客令。
周二娘从她?的话语中不难推断出,方?才自己语重心长说与她?听的那些话,她?竟是半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眼?前这位小娘子当真是个心如磐石、只认死理?不懂变通的硬骨头,将来还不知?道要怎样与晋王闹个鸡飞狗跳呢。周二娘在心内暗暗感叹一句,默默起身?离开此间。
宋府。
才刚过了酉时二刻,天边泛起红彤彤的火烧云,甚是惹人注目。
宋聿骑马回府,下马后,将那马匹交与小厮牵去马厩,迈着大步跨进府中,径直往祖江澜的院子里去。
彼时,祖江澜与乳娘一道哄睡了孩子,正?命人进屋来布膳。
宋聿来时,祖江澜将将坐下不久,还未来得及动箸,见他迈进门来,面上立时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温声叫他一起用膳。
有眼?尖的婢女奉来碗筷,宋聿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地抬手接过,低声叫她?退下。
祖江澜看出他这两日有心事,少不得看向他落座的那边,问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