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沉在河底的陈锦绣。
我与她一起去了承安寺,我跪在蒲团上,为我死去的一家老小祈福,求他们保佑我。
她站在那里双手合十,虔诚得像浸淫多年的佛门信女。
是该虔诚一些,天地间能让她在乎的除了丞相府和周穆外,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当天晚上,我坐在门外打瞌睡,房里传来李诗因的呻吟,我推开门,只看到满目惊心的红。
探花府的人忙极了,一晚上红色的血水端个不停,月光洒在房外男人的身上,茯苓跪在他面前:「求姑爷进去看看小姐。」
不是夫人,是小姐,茯苓当真是忠仆,即使那个女人双手沾满鲜血,她初心仍在。
周穆的声音冷得像有冰块:「明日是万寿节,我怎能去见那血腥,冲撞了皇上该如何?」
「小姐要见姑爷。」茯苓泪流满面,一个劲地磕头。
「我进去能减轻她的痛苦?你们当奴才的伺候仔细些便是。」
李诗因的叫喊声还没停,周穆就已经走了,他要进宫去准备万寿节的事情。
我进去看她,只见她大开着双腿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身下的被褥红得湿透,她见我进去便追问我:「周郎呢?」
那高高在上的小姐没有了,只剩下面前虚弱的像死人的普妇,我想起那年冬天她坐在马车上光彩照人的模样,骄傲的,像慈眉善目的菩萨。
「姑爷身系天下大事,已经进宫面圣了,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她气急,一时间面上竟然有了笑容:「进宫的时刻原是我记错了?」
是啊,距离进宫的时间原本还差一个多时辰,周穆应该在房里抱着陈锦绣的牌位吧。
一屋人死一般的寂静,她喘着粗气挥退了所有人,只剩下我和茯苓。
「孩子呢?」
她应该也看到了自己平下去的肚腹,可是没有孩子的哭声,茯苓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啜泣几声。
「朝朝,你说!」
「夫人节哀。」
她红着眼的样子楚楚可怜,我想起那个在临安城外别苑的那个女人,她躺在床上亲眼看到自己身下流出的血,是不是也这样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