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唇附在了她耳边,说着许不完的温柔诺。
“待我能够完全做主了,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接入宫中。”
茵娘昨夜挽出来的一把懒睡鬓早已蓬作一堆乱云。她无力地仰在枕上,定定凝眸在李懋的一张俊面上,片刻后,唇边缓缓绽出一朵笑。
“奴多谢殿下……”
这嗓音陡然破碎,继而转为呜咽,若娇花被揉碎了芯,若碎箫和断筝,丝丝缕缕,婉转吟泣,透过重重帷帐的遮蔽,终还是传到了近旁一间偏阁的角落里。
李延静静地隐坐在一处晨光照不到的黯淡阁角内,闭着目,将头靠在壁上,宛若入定。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忽然此时,寝堂外连通庭院的一道回廊上发出急促的由远及近的靴步踏地声,若有人正从外疾奔而来。
他倏然睁目,凝神聆听。
是连夜发自长安的宫中使者快马来到别墅,传来了皇帝陛下的口谕,命太子即刻返程面圣,不得延误。
李懋被服侍着穿戴衣冠之时,虽然极力显出镇定的模样,但不断吞咽喉结随之上下滑动的细微动作,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慌乱,甚至是心惊。
昨天他没去赴宁王的宴,固然是不该,但哪怕被皇帝知晓了,也绝不至于连夜派人这样出城召唤。
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而且他的预感告诉他,等待他的,决不会是件好事。
皇帝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单独召见过他了。这一点虽然令他舅父柳策业深感不安,几次要他上书表达渴求面圣的孝心,但对于他而言,在不安和猜测之余,竟有些暗暗松口气的感觉。
他害怕自己的父亲。从小就是如此。如今哪怕年过而立,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皇帝那一张阴沉而威严的脸,心中蓦然涌出一阵躁乱,也不用卫茵娘穿靴了,自己胡乱套上,匆匆说了声你再多住些天,转身疾步离去。
卫茵娘蹲在榻前,耳中听得他和外面那些人所发出的杂乱步足声渐渐远去,消失,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残烛无力,晓窗渐白,黯淡的晨光透过深帐,如水一般漫入。
不知过了多久,自她身后伸来一双臂膀,带着许多的怜爱,将她轻轻自寒凉的地上抱起,送回到了床榻之上。
卫茵娘睁眸,对上李延那一双柔和望着她的眼,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