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干,有一件事,向来为我平生大憾,你可知之?”
卢植端坐如初,语声虽是淡然,却是字字雷霆万钧:
“你是遗憾,当初未能应张兄之邀,参与起事,与他合战于我。”
童渊也不讳言,只略带些愧色,缓道:
“东海蓬莱一脉,自安期生祖师起,就与道门纠缠甚深,我当初也因此对他颇有成见,却不料是看错了他,更看轻了他。
他们太平道,是当真想重开天地,立规生民,敢为天下先,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他虽然兵败身死,但我心里明白,我不及其人万一,若能重来一次,我愿为他执鞭牵马!”
听到这近乎“挑衅”的言语,卢植也不为所动,只是问道:
“你与张兄不过只有数面之缘,竟对他钦佩至此?”
童渊咧开嘴,豪笑道:
“朋友相交,贵以心知。”
言毕,童渊挥袖收了玉符,大大方方地将后背留给卢植,带着徒弟转身向院外,昂然而去。
他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异日相逢,怕已是枪戟之间,老友,多加保重。”
“朋友相交,贵以心知……吗?”
念着这句话,卢植只是站起身,立在屋檐下,目送童渊远去。
两人跨出卢植府邸大门时,却正遇见一名腰佩黑白双剑、穿着窄袖劲装的年轻人急匆匆地朝此处跑来。
怀抱银枪的蓝袍少年不自觉地望了他一眼。
那年轻人也抬起头,与之对视。
四目相对一瞬后,两人擦肩而过。
童渊却只在意对方配在腰间的黑白双剑,他捻起胡须,眯眼道:
“看来当初子干下扬州,镇庐江、九江,的确是收获颇丰啊。”
年轻人自然不知道师徒二人对他的看法,因为他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那就是赶在师父发现前,回去补完昨天该抄的书。
可跨过门槛后,年轻人便发现,自己已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因为他刚抬起头,就看见了杵在屋檐下,面色肃然,清癯孤峭如一株崖畔劲松的卢植。
哈哈,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瞬间,刘备刘玄德已经想到了老家那株大桑树。
——虽然生不能乘此羽葆盖车,死能埋骨此处,也该不错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