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才?人想着?,很快定?下心来,把门锁好了。皇帝在?摘星阁,她今夜不用当值,于是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盯着?妆台里盛着?脂膏的小瓷罐看了一眼。这是她用来擦手的脂膏,春日的气候没有冬日那么干燥,她现在?也用得少了。
她想起萧沁瓷离宫那日,她在?两仪殿当值,萧沁瓷来拜别时?皇帝没有见?她,但他坐在?御案后,久久不动。那日皇帝的心情极其糟糕,随后便也追着?萧沁瓷出宫去了。
迟早会?有这一日的,她看得清楚。都?说苏氏女以美色媚上,可在?她看来萧氏女也不遑多让,同样有祸国殃民的本?事。当年她的嫂嫂萧徵音是这样,萧沁瓷也是这样。
皇帝当夜没有回宫,她听闻是雨势太?大?,被困在?了方山,但后来皇帝也没有带着?人回来,反而是转道去了行?宫。庞才?人原本?是待在?太?极宫中,没有跟在?皇帝身边,但是却得了皇帝传回的旨意,要她带着?一早就为?萧沁瓷备好的东西去枫山行?宫。
庞才?人到了之后又被吩咐把萧沁瓷的旧物收整到库房,皇帝没有丢弃那些东西的意思,所以才?指了更?熟悉萧沁瓷的她去。她当时?指挥着?宫人将东西放好,其中有一箱是各种瓶罐,宫人搬动起来时?尤其小心。
在?人都?走后,庞才?人假借要入册独自留下来,仔细翻看了萧沁瓷的东西。结果一无所获,萧沁瓷太?“干净”了,除了一些私物,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但庞才?人在?看到一些私物后注意到,这些都?不是宫里的东西,更?像是苏家为?她备下的,她蓦地想起苏氏是以什?么起家的,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香料是最容易动手脚的东西。庞才?人打开了那个箱子,挨个将瓶罐打开看了,看到其中一个时?忽然嗅到了让她觉得熟悉的香气。她知道萧沁瓷沐浴后有涂抹香膏的习惯,但这种香气的她没有在?萧沁瓷身上闻到过,反而是有一次在?皇帝身上留下了淡香。
庞才?人没有把东西拿走,而是小心地取走了一小坨,用纸封好。剩下的那些香料和脂膏也被她如法炮制的取走了一丁点。她不敢将东西拿给刘奉御辨认,也不能拿给宫里的太?医看,只能小心地藏在?了自己的罐子里,准备之后托人拿去宫外问。
如今看来,萧沁瓷的风疹或许也不是巧合,挑了这样一个时?间要把东西拿回去,恰恰说明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可能很重?要。
是需要用到还是怕被发现?庞才?人若有所思,这两者截然不同。
……
冯余很快就把东西送来了:“姑姑,您瞧瞧,这里面哪个是您要的。”
里头都?是长得差不多的瓷瓶瓷罐,上面也没有写名字,不熟悉的人还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兰心一时?也有些找不到,萧沁瓷许久没起过风疹了,那药也就没有用过,因着?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所以只在?盖子底部做了隐秘的记号。兰心也只能挑了几个看起来像的挨个打开看过。
萧沁瓷适时?道:“姑姑,我记得那药膏好像是绿色的。”
兰心姑姑一顿,眼中有一瞬惊讶,随即自然地将手上拿着?的瓷瓶放了回去,重?新挑了一个出来:“是这个。”
她呈到皇帝面前,看着?皇帝先在?萧沁瓷的手臂上试了:“感觉怎么样?”
那药抹上去便有一阵清凉的触感。萧沁瓷摇摇头:“哪有刚涂上去就有效的,不过凉凉的,好像是好了一点。”
兰心看着?绿色的药膏在?萧沁瓷手上化?开,错眼时?正对上萧沁瓷平静的眼,兰心面上作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好像是真心诚意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萧沁瓷不再看她。
皇帝道:“先试试看吧。”
兰心姑姑垂首退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那罐绿色的药根本?就不是用来治风疹的。旁人不知道,她却再清楚不过。
那也是多年前的一桩旧事,当时?萧沁瓷在?快要进宫之前身上突然起了红疹,怎么也消不下去,那时?也是如现在?这般查不到源头,大?夫开的治风疹的药膏也都?不起作用,眼见?着?实在?没办法了,再拖就不能让萧沁瓷在?太?后定?下的时?间之前进宫,苏夫人这才?急了,进宫找到太?后禀明缘由。
太?后却不急不忙,派了身边最得力的流珠姑姑去到萧府,使?了些手段就逼得萧沁瓷说了真话。她对其中的过程知道得并不清楚,只记得流珠回来复命,道:“娘娘果然猜得准,那药是表小姐偷偷配了,自己用在?身上的。”
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让宫人给自己染着?凤仙丹蔻,淡淡说:“枉这一大?家子人当官的当官,当家的当家,竟然被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
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独特的香方,苏家在?这方面尤其下了功夫,那能让人身上起红疹的药是从前有主母配来下到姬妾身上让其毁容的,这药藏得紧,方子更?是不会?外露,萧沁瓷能配出来确实让人想不到。
流珠道:“也不怪夫人和老爷,谁能想到竟然是表小姐自己对自己下手呢?况且香方和药都?没外泄过,只是表小姐在?学香时?留意了一下,就敢偷藏了那些毒性大?的药在?自己身上试,”她犹豫了一瞬,说,“娘娘,表小姐看着?不大?情愿,而且她这样胆大?,入宫之后会?不会?反而给您惹麻烦?”
“添麻烦算什?么,本?宫也不需要她多听话,总归——”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她只需要萧沁瓷的肚子,萧沁瓷越是反骨反而越合她的意,这深宫里有反骨的人解决起来才?干脆,“有那张脸就够了,况且一个小姑娘,再狠能狠到哪里去,你不是也让她乖乖说了真话吗?本?宫不信制不住她。”
太?后解开了缠在?指尖的白布,端详染上去的色泽,艳得似血:“她会?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