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正午的阳光,一如既往地洒遍大地。果季将逝,满眼忘忧果艳丽色彩的景象不再。各种各样的树木,随着季节变换了衣装。叶子们似是要抓紧最后的机会,摆脱其陪衬的地位,纷纷呈现出自浓绿至淡黄,无数的颜色和层次,装点着山野。阳光下,目力所及的整片山地,就仿佛披上了巨幅彩绣一般。
“美丽就是危险!谁若是不懂这句话,带他来看晚秋时的忘忧之地就对了!”梁思喃喃自语,目光近乎痴迷地望着下方的忘忧之地。
他的同伴皱了皱眉头,眼睛中流露出不满之意。做工精巧的半边面具遮盖了眼睛以下的面孔,不过从下巴和脖子的肌肉牵动还是不难看出他正在撇嘴,明确表示出对梁思的表现的不满。一身浅灰色裁剪合体武士服,恰当地衬托出这个龙修长的身材——这身装束显然比昨晚那一身夏维雅特战军的骑士服更适合他。
“我还以为你要说,只需偷进雪叶岩的寝室就可以了呢!”团长大人的随从冷淡地发表意见,语气中充满讥诮。
和他的随从一样,梁思脸上也戴着遮住口鼻的半边面具。这种面具掩盖面貌的功能显然极差,好在他们一直御气飞在将近百米的空中,很少可能碰到其他龙。甚至梁思还穿着昨晚去见波塞冬时的特战军制服,标明团长身份的徽章也仍挂在肩头。
对于随从的不敬言语,梁思并没有反应。他继续凝视着下方美丽的山野。这还是梁思第一次到忘忧之地,不过,还是幼龙时他就曾在黄殿的地理课上学到过忘忧之地的危险——尤其是在秋末果季刚过的时候,熟透的忘忧果自枝头落下,一两天内就开始腐烂,果中的毒素和林间的泥土、雾气混杂在一起,除了原本生活在这一区域的毒虫毒兽外,触者立毙。
每年的这个时候,忘忧之地就成为死亡之地。即使是横穿忘忧之地、连接彩虹郡和卢茵塔的大道,也是一入秋就关闭,直到第一场落雪后才恢复通行。秋季彩虹郡和卢茵塔的交通,必须绕道夏维雅的郝伯港。据研究,秋季时候,忘忧之地的某些地区,忘忧果所形成的毒瘴,可高达地面七、八十米。所以,为万全起见,两个龙御气在接近百米的高空飞行,带齐了解毒药品,更且戴起这种具有防毒功能的半边面具。
“梁惠你说,在这样的季节,忘忧酒场真的可以照常生产吗?”梁思若有所思地道。
听见说起正事,被称做梁惠的随从也收起冷笑的眼神,回答:“虽然没有见到亚当,但是他那个翼龙侍卫既然也说一个月足够了,你就一个月后派人来提货就是了。”顿了一顿,梁惠又加上一句:“半年之前,清蓝之境又有谁能想到,剧毒的忘忧果也可以用来酿酒的?”
梁思“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忽然神色微动,向后方望去。梁惠也同时转头后望,道:“是往这边过来的!我们躲一下。”
梁思又点点头。两个龙取出随身带的解毒药丸含在嘴里,仔细地把面具绑好,迅速投入下方毒雾弥漫的林木之间——刚刚没入一株高出其他树木好大一截的巨木的茂密枝叶之中,远方已经出现两个小小的身影。
梁思和梁惠互相看了一眼。虽然距离还远,两个龙还是轻易判断出来者的身份——那一双奇异的洁白羽翼,除了亚当的那个翼龙侍卫还能有谁呢?和他在一起的,若不是亚当,就应该是约尔了。这也不是怎么难以想象的事。五十桶的大订单,除非他们不接,又怎么能不亲自到忘忧酒场安排一下?
梁思轻触梁惠的肩头,待他转过头,打出连串瓴蛾的手语:“要不要跟着他们?”
他们此行本来就是要到忘忧酒场探查。只是由于横穿忘忧之地的大道已于十五天前关闭,不可能再沿着直通酒场的忘忧道(就是梅菲斯特以玄灵闪开出来,连接酿酒的山谷和大道、将香醉忘忧运出来的那条路啦)到酒场去,只好在空中慢慢寻找。虽然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若有人带路,自然更是方便。
梁惠同样以手语回应:“稍等一会儿,跟着能量轨迹过去吧!翼龙对能量和瓴蛾一样敏感。和他一起的那个龙,御气飞行速度如此之快,显然也非弱者,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梁思点头。此时翼龙和同行者已经完全进入二梁的视野。两个龙都已看清了轻轻松松御气与翼龙并肩飞行、显然仍有余力的那个棕发黑眸、相貌平凡的龙——显然正是传说中的亚当。梁思忍不住又发表意见:“就说亚当相貌平凡,可是这也太不起眼儿了吧?昨天那个阿达都比他来得好看!雪叶岩怎么会看得上他?”
梁思眼睛中闪着愤恨的光芒。
“看他飞得那么轻松,曾与雪叶岩做云中之战的事应该不假!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何况以我看雪叶岩那家伙多半是天生冷感。”梁惠没好气。随即眼中闪现诡异的笑意:“我宁可打那个梅菲斯特的主意——我从来没想过翼龙也可以这么气质高贵的。还有那厚厚的羽翅,躺上去不知道会多舒服。哪时有机会,我定要把他弄到**去尝尝鲜!”
苏舌,是色丝沿海三个半岛中最小的一个。因为太小,海岸地理情况也不如延西、苏西两个半岛,也就并没有象那两个半岛一样,发展出什么重要的贸易港口——不过,苏舌半岛上也有港口——苏舌港。
苏舌港是色丝最重要的军港。整个苏舌半岛,也是色丝军队最集中的地方。尤其是和英格的冲突日渐激烈以来,苏舌更成为色丝对抗英格的首要基地,一肩担起卫护苏西半岛和苏西半岛顶端色丝第一大港绯济的重任。
苏舌镇环港而建,方圆不过十里,驻扎的海、陆军总数超过二十万。与其说是一个城镇,不如说是个大兵营。镇里面是清一色灰仆仆、整齐划一的房舍,没有任何特色的建筑风格(或者没有风格就是军营的风格?),实在不怎么赏心悦目。弗雅很好奇,雪叶岩阁下怎么可以神情平静地对着那一排排的灰色屋顶那么久。
跟随雪叶岩这么多年,弗雅不是不知道雪叶岩的冷淡性情。以前在雅达克时,雪叶岩也有对着窗户一坐个把时辰的时候——但是雅达克的副统领官邸何等美仑美焕?庭园布置更是别具巧思,这里又有什么可看的?而且,现在真的可以容他安安静静地欣赏景致吗?
弗雅小心地瞥一眼雪叶岩负在身后的右拳。拳握得松松的,指缝间露出一点点淡黄色的纸头。那是半个时辰前,弗雅送过来的,是自雅达克来的八百里急报——即使在王都雅达克,有资格发这样的急报的人,也可以用一只手的手指数完。会是什么样的事,使得王都要送来这样的急报?更奇怪的是,雪叶岩看过急报后,居然并没有一丝紧急的表现,反而背着手站在窗前看起风景来,一看就看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