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扒
碗的速度就慢下来,又听他爹说:
“不要那种不男不女的怪物,只要你生出个像刘云鹤大儿子那样的就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顺子爹就对盲子念念不忘,比亲儿子还要喜欢,非得要个一模一样的儿子才肯罢休。
顺子吸溜一口玉米碴子,把碗筷往桌上一磕:“爹!我说了多少次了,男人生不了孩子,刘云鹤生下来的不叫孩子,那就是个怪物!”
他爹听了也急,一个瓷碗砸过去:“男人能不能生儿子,你老子我能不知道吗?还用你教?把你能耐的,还敢和你爹顶嘴,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顺子脸上被砸出一个血坑。
他娘熟练地蹲到地上,拿着小笤帚和簸箕,收拾一地的碎瓷片。
他爹嘴里的菜渣还没咽下去,混在口水里飞溅:“我说的是让你给我弄出个孙子,管你找谁生!老子早就给你买了媳妇,你自己没看住让人跑了,老子又用一坛子好酒才给你换了个新的。谁赔我的酒?我找谁说理去?”
“真不让人省心,”他爹越想越气,固执地认为,“还是云鹤家那小子好,多乖啊。”
黄昏时刻,两个灵活的身影钻进别人家。
恶子带着盲子,小小的胳膊腿儿一起翻过顺子家的侧墙,爬到屋顶,等到坐稳之后,再悄悄掀开一片瓦。
灯光从那一小块缺漏的瓦片里扩散出来,里面人吵架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恶子把眼睛贴到缺口处,埋头偷看屋里的人在干啥。
直到屋里的人都吃完饭了,恶子才津津有味地抬头道:
“原来你说的热闹是这样啊。”
“他爹已经受到你的影响,痴愚在这个家生了根,他爹是不是要干坏事?”
盲子看不见,干脆坐在房檐上,两条腿晃荡在风中。天气凉,他的两只小脚丫也像冰块一样,脚底板冻得发白。
盲子用沉默来回答一切。
当晚,顺子就魇着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噩梦,自从那天他们一家去了晒麦场,他爹夸了只有半拉身子的婴儿之后,顺子的梦就变得不正常起来。
梦的内容大差不差,都是大半夜,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到床边站着个人。
并不是他在梦里看见什么了,而是一种奇异感觉,顺子身上莫名凉飕飕的,好像自己缺了一块身体部位一样。
他稍微睁眼一看,床边模模糊糊立着个人影。
顺子的魂都吓飞了,一声也不敢吭,就怕让那人知道自己是醒着的。
那人的脸看不清,只能看见他手里拿了一柄剁排骨的大砍刀,好巧不巧,刀刃就放在顺子的腰上——刚好是盲子身体缺失的分界线。
那人的声音极轻,极低,从牙缝里磨出来几句话:“你是生不出来半个儿子,但你能变成半个儿子啊。”
“我浪费了一坛子好酒,你就得还给我个儿子。不然我的酒,岂不是打水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