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将一双冒着热气的手,按在她后背上,依着穴道,不住地推拿,按摩。手上的烈酒很快蒸腾不见变得赤红若烤,他又将双手浸入酒中,如此反复数十次。那只乌黑青紫的手印,竟慢慢淡了下去。二丫一张小脸红艳如霞,迷迷瞪瞪竟醉醺醺地歪在木桶之上睡了过去。那一桶清澈的酒却变得乌黑如墨,而他自己却脸如金纸,冷汗涔涔。他消耗了太多内力,只为救这婴孩一命。胸腹间的痛楚缕缕袭来,胸口一滞,吐出一口偌大的黑血来。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踉跄地起身,捞出那孩子,擦拭干净,穿上衣裳。
收拾了一个包袱,抱起床上昏睡的二丫,往门外走去,在院中看了那座坟茔一眼,抱着二丫鞠了一躬,便离开小院。在东街的铁匠铺里买了趁手的剑,又去车行买了辆马车,将二丫安置在车里,便赶着车往城外飞奔而去。
没日没夜地赶着路,那孩子无休止的哭泣,着实令他心烦意乱。他不敢停不敢歇,跑死两匹马,最后只能抱着二丫踩着泥泞徒步进了一座小村落。农户家的小院冒着浓浓炊烟,还有炖肉的香味。一个丰神玉朗的少年,怀抱着一个哭泣不止的孩子,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农夫和他的妻子惊愕地看着这极不协调的一幕。
孩子怎么啦?
农夫的妻子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脸庞黝黑,衣着朴素,姿容极一般。她看到二丫蹬着一双小脚极不安分地哭闹着,便伸出手来。
我来试试吧!
女人接过孩子,很内行地抱在怀里。二丫浑身滚烫,如着了火一般。
这孩子怎么啦?生病了?
女人将二丫抱进屋里,轻轻地哄着。
男人沉默着,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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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喝碗热汤。天也黑了,我家还有一间空房,等我给你收拾出来。
女人将二丫放进一张柔软的小床,床里躺着一个睡熟的男孩,约两岁左右,穿着件花褂子,睡得极香甜。
孩子估计是饿着了,我去熬点粥来。
女人在厨房忙碌着,淘米熬粥。
叶寒凉喝着热汤,看着女人笑吟吟地抱着二丫,一勺勺地将浓稠的拌了肉汤的米粥喂进二丫的嘴里,炉火璀璨。
小兄弟,这是你的娃儿?看着还这么年轻呢!
女人喂完一碗粥,用一条粗布巾子擦着二丫糊糊的嘴。
叶寒凉端着碗的手顿了顿,他嘴角一扬,露出一缕比那炉中之火、比那碗热汤还要温暖的笑。
他没有见过他的阿爷,对,他从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幼年,童年,少年,都是在阿娘的银鞭下苟延残喘。人生只有隐忍不了的痛苦,只有抵御不住的寒冷,只有苦苦哀求、哀哀讨饶。无数地他幻想着阿爷亲切的笑容,阿娘温暖的拥抱,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地围桌而食,大殿里灯火通明,阿爷和阿娘会争相给他夹菜,会怜爱地看着他吃饭吃得满头大汗。普通人家普通的生活,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那个女孩无意闯入他的生活,带着酒,带着明月,带着烟火气息,也带给他扯不断的牵挂、实现不了的幻想。夜深人静时对烛独处,偶尔想象一下,有一个女孩儿完完全全地走进他的生命,令他欢愉,得他怜惜。有她,三餐烟火暖,四季皆安然。甚至,生儿育女,抱着粉嫩嫩的小人儿,到花园去赏花、到湖畔赏月。他会是很称职的丈夫和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