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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别人最喜欢的是发薪日,可那是我最讨厌的日子。
我妈会当着大家的面,堵在我们厂房门口,为的就是我一拿到工资就能转手给她。
她怕我报复她不让我念书,私下克扣给她的钱,索性自己来拿了。
她不舍得打车,从家到厂子,硬是骑了十几公里的公共自行车来找我。
她会把额头的汗用手擦了,再用湿漉漉的手抓着我那几千块钱的现金,汗水透过钱浸在了我的手上,我嫌恶心,当下放开了。
正好,她喜滋滋的拿钱,走人。
别人都在背后议论我,说我小小年纪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吸血鬼家庭。
可我也只能逆来顺受,一切,只因我没成年。
一开始我也做过斗争,可学校说这是监护人的决定,他们虽然不赞同,但也无能为力。
毕竟,那是我妈。
我甚至动了要举报电子厂用童工的念头,可之前认识那个线长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否则就是砸了其他人的饭碗。
我忍着,每个月白打工。
别人在食堂想吃什么吃什么的时候,我跟阿姨为了二两米饭争的面红耳赤,最后还是线长出面,阿姨才原谅我。
别人在休息时间出去玩、花天酒地,我只能求着线长再给我安排任务,我想多挣点钱早点离开这里。
我没日没夜的工作,本来5。0的视力在夜以继日的插零件下,也得眯着眼看远处的东西。
可这些我所有的辛苦,在我妈嘴里只是一句轻飘飘的——
「管她干什么?她在厂里吃香的喝辣的,指不定过的比咱俩这吃糠咽菜好的多呢!实在是人家嫌我笨手笨脚不要我,要不然啊,我也跟她当同事去!」
……
这都无所谓,因为我能看到胜利的曙光。
严寒虽然总是漫长且残酷的,但终究会结束。
我妈风雨无阻地来拿了两年的工资,我也就干了整整两年。
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她除了钱,还带走了我。
我坐在公共自行车的后座,仰直了身子不想碰到她。
我厌恶她,打心底厌恶,不想跟她有任何接触。
她蹉跎了我的时间。
如果不是我心理强大,早在她的一次次折磨中黯然离世了。
我上过学,我最爱看的是三毛文学,我要跟她一样,也做一个坚强明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