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右手掌整个缓缓贴上冰冷的青铜门户之上,掌心传来的凉意蔓延到心脏,不知为何他几乎无法呼吸。有支离破碎的画面从眼前虚空闪过,漫长得像是一部黑白默片,转瞬间已是半生。
短促急躁的风铃声让他睁开了双眼;老旧的机关链嘶哑着悲鸣,将遗迹的大门为他敞开。视野里一瞬间黯淡,墨榆用力眨了眨眼,他还没能适应这里的光线,看不清遗迹内的一切。
但那种深处的悸动与呼唤是确确实实的。有东西在这个遗迹里,在这里等待他的到来!
墨榆一步步向前,周围的景象在脚步声回响间清晰起来,空气中淡淡的血液气息有种腥甜的奇异芳香。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细响,天空明月平静如水。
感官如此真实,但他并不意外恐惧。只是有什么更加强烈的情绪在拉扯他,阻止他向前。脚下的地面粘稠而沉重;汹涌的苦涩与酸痛一波波撞击着胸膛,从暴戾的飓风到低沉哀婉的余涛。利爪奋力撕扯他身边的空气;水雾升腾,在冷而暗的房间凝结细密的冰雨,落成胸口绵绵的疼痛。
“是你引导我来到这里?”墨榆停在遗迹深处的黑暗中,尽力平复自己的感觉,以此来维持梦境的持续。
阴影中没有回答。许久,传来锁链被拖动的沉闷声响。墨榆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昏暗间一对黑眸明亮,如夜空的月光,纯洁无染。“祂”的声音沙哑而迟疑:“你是谁?”
“我是墨榆。”墨榆蹲下身,看清了面前的“祂”。
相似的身形,别无二致的面容,眉眼清俊线条流畅,如同蕴火的朝阳。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如果忽略“祂”如雪的发色。
“你是墨榆?那我是谁?”“祂”喃喃低语,不知道是在询问谁。
墨榆看见沉重的黑暗落在寒冽的锁链,眉头紧皱,最近发生的事情真是越来越难以理解了,自己的这个清醒的梦又预示着什么?
“祂”呼吸渐缓,只觉得湿而重的棉花,一团一团紧紧堵住呼吸,无法言语。
“祂”忽然想起来了,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在脑海中将这一幕演练了不知多少次。可是现在……竟然差点忘记了这个重要的东西!
“你来的太早了,来的太早了……你不该来的那么早,你为什么要来的那么早?”
“祂”质问着墨榆,似乎看到了什么,猛然跃起却被锁链束缚不得寸进,只能在墨榆面前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臂。
“什么太早了?”墨榆看着眼前的“祂”,思绪越发变得混乱。
“祂”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什么。随后垂下了头,以免直视墨榆的眼睛。
黑暗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强大的压迫感让墨榆只能勉强撑起身。眼前是“祂”近在咫尺的双眸,明亮被阴霾笼罩再也看不见光。
“原来你还没有来啊,那就好,那就好……”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祂”顿住了一瞬,向天空扬起了双手刺穿了了自己的眼眸,又向更深处捅了进去。
风在血液里呼啸,身体沉重而疲惫。大脑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墨榆感觉自己的眼睛也隐隐钝痛,仿佛是在被一点点击穿。
“祂”倒在了地上。
墨榆听见钟表指针被时间推动的声音,熟悉、安稳而笃定,一种通畅感在全身蔓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却明白自己要继续这个梦。
无形的风盘旋在遗迹的建筑之间,晨曦中皆是沉默的影子。钢铁银灰的反光、琉璃平滑的弧度、不规则的几何体与远空朦胧的朝阳被窗棂分割成块块风景,镶嵌在飞速改变的环境之中。
世界变了,变成一个覆满霜雪的世界,目之所及尽是茫茫冰原。偶尔有长鲸古老的歌谣远远传来,深沉厚重像是海底不为人知的洋流,千百年往返不倦。风雪在旋舞,无声宣告着它们在这片土地上的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