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楣离开的时候,烟桃就站在回廊下,远远地眺望着烟楣的背影,看着她走过繁花绿木,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
直到烟楣都不见了,烟桃才面无表情的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回廊内的壁灯灯芯“噼啪”的炸了一瞬,她脚尖上的绣花履也被明暗映的晃了一瞬,烟桃想,她陷害的事情做的这么明显,烟楣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是烟楣却隐而不发。
这比烟楣跳出来揭穿、指责她更让她担忧,若是烟楣跳出来大喊大叫,她自然有一百种法子把自己洗脱,但烟楣什么都不干,反而让她惴惴不安。
咬人的狗都不叫的——她这个三妹,什么时候竟有这般城府了?
——
烟楣随着丫鬟回到闻弦院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了,头顶只剩下了璀璨的星光与明亮的月光,花园中的姐妹们也都不见了,她被烟夫人的丫鬟送回到闻弦院中,周姨娘也睡了,只有她的贴身丫鬟还在等着她回来、伺候她沐浴休息。
她们都以为这是寻常的一日,寻常的出游,没人会怀疑烟桃谋害烟楣,就连周姨娘都睡得踏踏实实,半点不担忧。
烟楣沐浴的时候,头一次没用丫鬟伺候,将人都赶出去,自己进了浴桶。
浴桶里热水**漾,她坐在桶内的浴凳上,垂眸看着她身上的痕迹。
深深浅浅的咬痕与吻痕遍布在白皙的肌肤上,就连足腕都被捏出了一圈青紫色的、清晰可见的手印。
之前在船舱上,她失魂落魄,出了船舱后又要与烟桃、西江候世子纠缠,又怕又慌,半点怯不敢露出来,一路上都如同绷紧的琴弦一般,直到此刻,她一个人坐在浴桶内,面对着自己身上青紫的痕迹,眼一红,眼泪便像是夜半急雨,噼里啪啦的往浴桶里掉。
有今时今日这个下场,她不怨那个人,虽然那个人看起来就很坏,又对她那般,但也间接救了她的命,而且她当时也确实想砸人家脑袋来着,算来算去,顶多算他们互相招惹,她恨不到那个人的头上,她只恨烟桃与西江候世子。
她的嫡姐,不知为何要把她往死路上推。
烟楣坐在浴桶里,等水都变凉了,才用浴桶里的水洗了一把脸,吸着鼻子站起来擦拭身子与头发,拖着发软的腿爬起来,把她的亵裤与肚兜洗了,洗干净后,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放空她自己。
她惶惶不可入睡,一直盯着天青色的床帐看,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怎么办。
这件事是肯定要瞒下来的,她与那狗东西素不相识,以后根本都见不了面,也不担心他暴露出去,那摆在她面前唯一的问题,便是退婚。
她已败了身子,自然不能再嫁人,但她败了身子的事不能被人知晓,她又该如何退婚呢?她家这边是绝不可能让她退的,那就只能让周行止主动退婚了。
可偏偏,周行止还是被她母亲以恩情胁迫的,周行止若是不娶她,便会败坏名声,周行止怕也不会主动退婚。
烟楣越想越心慌,想到后半夜,才昏昏的睡了过去。
她这一夜,梦里都是摇晃的房梁,抓皱的衣裳,掐着她足腕的宽大手掌,落在她耳侧餍足的轻笑,以及昏暗之中,那双居高临下,含着深深恶意与作弄意味的眼眸。
第二日清晨,她是听见外间的丫鬟敲门声才醒来的,她醒来时,身子莫名的发沉,像是灌满了水的水囊,摇晃时都能发出空洞的回响,隐隐有想要被灌满的欲念,骨头发软,在塌上缓了片刻,才起身,先穿上白色雪绸中衣,免得身上的痕迹被发现,再唤丫鬟进来为她梳妆。
她们做姑娘的,晨起时都要去给主母请安,每每都是十几个女子坐在一起,互相评头论足谈论近日的新鲜事,她万不能叫人瞧出错漏来。
她今日,还得去买避孕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