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跟这个叔叔也没有太大的仇怨,无非埋怨对方将自己逐出部族并派到西魏做人质罢了,可是随着唐王开始给予他这个南面小可汗实际的权力,他与乌尊可汗之间便有了权势的矛盾与竞争。
之前宇文贵欲将他擒送给乌尊可汗,摄图固然也能想明白宇文贵是在刻意作态、挑拨他们叔侄之间的矛盾。但他对此也并不反感,因为这意味着魏国当真是在将他作为乌尊可汗的竞争者。当年乌尊可汗在阴山能被唐王立作突厥可汗,他又为何不能将乌尊可汗取而代之?
在这种心理作用之下,摄图越发的想要趁此机会将他这个叔叔置于死地,所以进攻起来也是异常的凶猛。虽然他这些年在长安鲜少进行弓马操练,不能亲自率领部伍奔驰杀敌,但却不吝厚赏,刺激着一众部卒们奋勇向前杀敌。
随着摄图率领着城傍将乌尊可汗作为狩猎的目标,乌尊可汗顿感压力陡增,原本他还能在战场上小心翼翼的率领着部伍游走躲避,但一众城傍军蜂拥而来,仿佛绑在了突厥部伍身上的重物一般,使其行动转移都变得笨重起来,战斗也从追逃转为了阵地战,人马折损消耗顿时大增。
更要命的是,这些突厥军众们也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当一部分部卒被城傍军拦截下来之后,剩下那些还未受敌的军众非但不上前帮忙,反而还主动的切割撤离,并向战场东面的汾水河道转移而去。
因为突厥军众在南下之后,无论是他们的家眷还是一路掳掠到的财货,眼下大部分都存放在汾水东岸的城池当中,眼下战场上形势明显不利,那当然就要卷铺开跑路了!
“不要慌乱,向我靠拢!魏军还与齐军缠斗,不能全力攻我,你等从我号令,可沿来路撤离!”
乌尊可汗不断的着员呼喊、尝试约束部众,但是聚集在身边的突厥军众们仍是越来越少,而随着周遭的队伍人员变得稀薄起来,一直追逐其部的魏军骑兵们便可更加灵活的向内冲击穿刺,使得乌尊可汗身边都险象环生。
宇文宪还是第一次参与规模如此庞大的战事,之前他一直作为唐王的亲兵拱从唐王,鲜少有机会真正的上阵杀敌。此番由于到来的人马数量还不算太多,为了尽可能的控制战场并扩大战果,他们这些亲兵们也都被派遣到了战场上来。
因知唐王对乌尊可汗杀意甚浓,宇文宪入阵之后便一直在紧盯着乌尊可汗所在。但是由于乌尊可汗身边军众太过杂乱,宇文宪本身沙场经验也有些不足,几次引部冲杀非难没能靠近乌尊可汗的位置,甚至有一次自己还掉落下了战马,险些没于突厥军阵之中,靠着近旁袍泽营救才脱身出来。
此时随着乌尊可汗身边军众持续散乱溃逃,阵势变得稀松起来,暴露出许多可供骑兵冲进的空隙出来,宇文宪便又共身边几十精骑试图向内冲击起来。
此时的战场上,注意到乌尊可汗处境变化的不只宇文宪这一路人马,包括其他还在搅乱突厥阵队的魏军骑兵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与其他突厥将士相比,乌尊可汗无疑是一个更加肥美诱人的目标,之前身边群徒环绕,难能冲击接近,可是这会儿防护欠缺,自然就成了群徒竞逐的目标。
一时间,乌尊可汗在战场上仿佛化身为一个巨大的箭靶,而周遭那些争相冲杀而来的魏军骑士们则就好像是威力无匹的箭矢,只看哪一队人马冲的最快,能够第一时间射在这箭靶上来。
“速退、速退!勿使我为魏军所害!”
巨大的危机笼罩下来,乌尊可汗一时间也是惊惧至极,他一把扯下身上那金光闪闪的兜鍪抛向远处,但身上的金甲仓促间却很难解下抛掉,而且战场上流矢乱飞,一旦抛弃了甲防,可能很快他就会被那些流矢射成筛子。
就在乌尊可汗仓皇逃避的时候,有数支魏军骑兵队伍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冲进了乌尊可汗方圆几丈之内,有人直接挺槊刺去,有人则扣弦张弓的射击,还有人用力掷出手中的枪矛。
率先击打在乌尊可汗身上的是一根短矛,宇文宪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将短矛掷出,只不过准头差了少许,并没有直接命中乌尊可汗的头脸要害,而是直接撞击在了他的肩甲上,凿飞一片金光,而后乌尊可汗整个人都在马背上向后仰倒,将要坠落下马,但也因此避开了几道槊锋的扫刺。
不过这份侥幸也是转瞬即逝,乌尊可汗虽然暂时未死,胯下战马却是直接遭了殃,一柄斩马刀斩落下来,直将这战马身首分尸,乌尊可汗连带着马身向侧方疾滑出丈余。
贺若弼本来不是冲在最前方的第一梯队,他见群徒交攻下乌尊可汗身影已没,心中正自懊恼,眼前却是突然金光一闪,便见一道连人带马从人堆里滑了出来。
他先是愣了一愣,旋即热血直冲脑门,直接翻身下马、手中长刀一沉,手起刀落、刀刃直斫入土,乌尊可汗一颗首级滴溜溜从刀侧滚出!
围聚在此的魏军军众们看到这一幕,先是大眼瞪小眼的愣了片刻,旋即便都忍不住的纷纷喝骂起来,贺若弼却不理会众人的喝骂声,喜孜孜提起乌尊可汗的首级,并抓起长枪挑在了枪刃上,口中大声叫嚷道:“乌尊可汗已死!为我、唐王帐下勋卫都督贺若弼所杀!贺若弼杀乌尊可汗!”
如此卖弄叫嚷更加让人嫉妒不已,一群人跟随着贺若弼一起往别处奔跑炫耀去了,另有一部分人正待离开,却注意到乌尊可汗那仍然身覆金甲的无头之尸,便又眼前一亮,纷纷下马捡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