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又说道:“胭脂沟很特别,这里没有妓女,因为这里的所有的女人都是妓女,所以无所谓妓女;这里没有嫖客,因为这里所有的男人都是嫖客,也就无所谓嫖客”。
听到这些,老毛子立刻来了精神,问道:“这是为什么?”
宋先生说:“这是李大人的妙计呀。李大人刚主持开采胭脂沟金矿的时候,矿工达一两万人,高潮时,达三万余人。清一色的大老爷们儿,白天他们为生计各忙各的,到晚上都无所事事,除了喝酒赌博,就是骂街打架,常常打的是你死我活,昏天黑地,血溅胭脂沟的事时有发生!弄得金伙子们不安劳作,有的干脆出逃,要回老家去。李知府思前想后,想出一条妙计!他派出人马到山外城里招来一批妓女,建起了妓院,从此,这个小镇嘈杂的夜晚渐渐地安静下来,骂街打架的少了,出逃的没了,妓院兴隆了。加上黄金的诱惑力,这小小的胭脂沟很快云集了国内和日本、朝鲜、俄罗斯的妓女一千多人,建成上规模的妓院三十多家,脂粉的香气终于驱散了满街的臭汗味,胭脂沟的空气清新了,胭脂沟的男人们也都精神起来了,连淘出来的金子都是香的呀。老河沟从此又叫胭脂沟啦!”
瓦连津斯基连呼“哈拉少!哈拉少!”宋之唐却摇头苦笑,吟道:“黄金旧梦化飞英,卖笑声凄幻鸟鸣。苦陷深渊成野鬼,怨魂摇树泣边风!”
沉默一会儿,宋之唐才说:“来吧,我把文案的条款跟你说一说。”
说到此时,不但瓦连津斯基昏昏入睡,连那个翻译都哈欠连天了。
宋之唐边说边写,于显龙仔细倾听。宋之唐敲着桌子说:“不要光是听,眼见为实啊。”于显龙答应一声,朝他桌子上望去,不禁大吃一惊!
他写的和他嘴里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只见那上边写着:“乱后生涯劫后身,麻衣泣断北堂春。埋头已分山林老,忧国还同道路亲。”
于显龙虽然不懂诗词,但其中的含义,尤其是忧国、道路亲等字样,他还是能够理解,读罢一竖大指,向宋先生点点头。宋先生一笑,写道:“胭脂沟边三更后,老松树下月如钩。”于显龙又点了点头。
胭脂沟金场昔日的繁华已经凋敝了很多,山梁背后的百万街闲下许多空房子来。漠河金厂解散以后,多数中国人为躲避俄国大鼻子,纷纷逃往吉林、奉天乃至山海关内去了。剩下的多数是小商户、妓女乞丐,没本钱上路的人。但随之而来的是俄国商人、妓女、无业游民等等。
山梁这边的金场,除了瓦连津斯基留下的金筐头金槽头金簸头的技术人员,做苦力的金伙子都是新近招来、抓来的。由于初来乍到,暂时看还都比较安分。吃了晚饭后就各自钻进各自的地窨子,点燃艾绳,躺在板铺上抽烟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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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些“老油子”才跑到百万街去寻欢作乐,或者在地窨子里狂赌。
于显龙没住地窨子,但也没像宋先生那样住在山腰大院里。而是一个人被大金把头请进了一座木克楞房子里。虽然四面漏风,但总不至于像地窨子里面那么阴暗气闷潮湿。
这个大金把头郑都叫他郑大脑袋,呼兰县人,在漠河金厂混了二十来年了。他手下有一帮兄弟,秦歪脖子就是其中之一。他听说于显龙是宋先生救下来的,还要栽培他当文案,所以对他还算客气。住处铺盖伙食都比金伙子们好多了。于显龙奇怪的是,从大木房子里出来,再就没看见过秦歪脖子。
大秋子虽然和秦歪脖子没什么冤仇,倒霉就倒霉在她是和于显龙在一起的。女人泡在水里摇金簸箕,秦歪脖子是想要她的命。
于显龙悄悄把大秋子叫进自己的木刻楞。
大秋子一看,眼泪都下来了:“三先生,有能耐就是有能耐。一顿暴打,打出一间房子来。你说我一个女人混在这里,这到了晚上……”
于显龙让她坐下:“宋先生说胭脂沟这里没有妓女,所有的女人都是妓女;这里没有嫖客,因为这里所有的男人都是嫖客。姐姐,要我看你不如进百万街,租一间房子。等咱们杀出去的时候,愿意走一起走!”
大秋子:“你说得容易,咱们几个身上被人家搜个溜光。一文钱没有……”
于显龙脱掉皮靰鞡,撬开鞋底,叮叮当当掉出五块大洋!
于显龙抓起大洋交给大秋子:“就这些,都给你。先找个地方住下,等我赚了钱,再给你送过去。”
大秋子一抹眼泪:“三先生,大秋子这辈子第一回跟对了人。可是怎么出去呀?”
于显龙:“呵呵,这好办。一会儿我出去买笔墨。你拿着你的皮大衣,挺着胸脯,扭着屁股,就说来找生意的。我顺便把你往出一赶……”
大秋子:“那要是在街里被秦歪脖子看见呢?”
于显龙:“硬气点!我还真怕找不着他呢。胭脂沟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大秋子毕竟是个老窑姐儿,妓女状态不用装,抱着大衣被于显龙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