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将我交给沈弋,转身折了回去。
沈弋走在前面,将后背留给了我,背影有些落寞,一路无言。我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此刻我强忍着杀了他的欲望,只是绷紧了神经,默默跟在他身后。
「别紧张,小宫女。」在大牢门前他看向天,停住了脚步。
我也驻足,不敢乱动。
半晌,他将明月剑交给我,轻声道:「出去吧。」
出去吧。似有千言万语藏于其间,可他终只是沉默着没有说。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为何就此放过我,这对他真的不利。我将明月剑收好,转头冷冷道:「沈弋,我会一辈子记着在水牢发生的事,我一定会亲自将你剥皮抽筋的。」
他苦笑:「那姐姐如此,也会记着我一辈子吗。」
呕。如果说喜欢一个人是设计毁了她的名声,是反复用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折磨她,是毁灭是灾难,那我真不敢苟同。
「是啊,我会一辈子记住什么是恶心。」我将明月剑藏好,头也不回地向阳光明媚处走去。
背后是绝望的发源地,而我终于逃了出来。沈弋将永远被困于自己内心的黑暗、内心的水牢,永世不得超生。
我和他本命途相似,只是我幸心存善意,终遇救赎,他混迹鼠窝,一错再错。
因果报应,如是而已。
我换了身干爽的宫女装束,于深夜挑灯前往冷宫。
夜风寂寂,宫墙萧索,鬼影幢幢。此地也不似我先前来那般热闹,已经变成名副其实的冷宫了。
我紧了紧衣口,大着胆子向里面走去。
这曾顶着冷宫的名号,却是后宫中最热闹的地方,如今皇后失势,也没见几个人影了。宫女侍卫们知晓宫中即将大乱,纷纷急着收拾自己的东西,有见着我挑着灯笼走进来的,也只是仓促地看了我一眼。
我走进主卧,母后正坐在太妃椅中,目光停留在以前挂鸟笼子如今却光秃秃的树枝上。
我淡淡地叫了声母后,她回过神来。
她满脸憔悴,想必这些天过得也不是很好。
我说,我杀了南帝,身世也都知道了。
她忽的面色一阵悲哀,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想抱我。
我没动,任由她抱着。
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我垂着的双手举起来想拍拍她的背,在空中滞了几秒又无力地放下。
只觉得好多事情讽刺得让人发笑。为什么每个人都对我说对不起,为什么都在跟我道歉,他们在做那些会伤害到我的事情时,心下可会有过怜悯。
宫中全是蛆虫,我也不例外,我又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强迫他们一遍遍咀嚼自己的罪过?
谁又是清白的,谁又是无辜的?当皎若月光的芩姐姐死了,这宫里不过全员恶人,全员疯子,像极了一个封闭的、压抑的疯人院。
我麻木地说了句没关系。
就真的没关系吗?对不起有什么用,没关系又有什么用,过去遭遇的伤痛本就无法磨灭,矫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