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回神,敛下心绪,目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望向院中洒扫的仆婢,温声道:“夫人放心,今日之后,雍城的商贾,兴许就要为徐家马首是瞻了。”
这话说得徐夫人心头一跳,然不等她再问,着金橘半臂的婢子已掀帘唤道:“夫人刚起,徐夫人且进来吧。”
徐夫人只得收住了话头,带着温瑜迈步而进,经过那婢子身侧时,塞了一个绣纹精致的荷包到对方手上,白胖的脸上描着两道弯眉,笑容和煦:“有劳姑娘了。”
婢子收了东西,依然只浅笑着打帘任二人入内。
屋里燃着地龙,甫一进门,热气便涌了上来,徐夫人摘下肩头披风,便有里间的婢子帮忙接过拿去烘干。
她又含笑说了声“有劳”,自进了州牧府,她似就成了个面团似的人,见谁都客客气气地面上带着三分笑。
珠帘后已能瞧见紫檀平头案后一道雍容的身影,正执了燃着细火苗的木签子,亲自往博山炉里点香,温和开口:“听闻你一早便来府上拜年,有心了。”
徐夫人忙笑说:“我这是趁新年赶早来夫人这里沾沾吉祥气。”
州牧夫人知晓她一贯是个会说话的,闻声只淡笑了下,吩咐底下婢子给她看座。
徐夫人坐下后,示意温瑜捧着装入织锦礼盒中的那扇面上前,借此向州牧夫人引荐她,笑呵呵道:“赶巧前些日子在瓦市里遇上个擅苏绣的绣娘,知夫人喜爱徐熙那副《玉堂牡丹图》,特让她绣了幅玉堂牡丹扇面,勉强充礼给夫人拿来了。”
她说是勉强,但前朝画师徐熙的玉堂牡丹,旁人临摹都难画出其花韵一二,更何论是刺绣。
只不过苏绣本就以色彩明艳、排针灵动、绣物鲜活而闻名。
这让州牧夫人提起了几l分兴致,她似惊讶“哦”了一声,轻轻甩手挥灭了木签上的细焰,道:“拿与我瞧瞧。”
温瑜将那方扁的礼盒撑开些许,交与了上前来的婢子。
婢子见她竟轻纱覆面,眸底划过一丝讶然,但对方是徐夫人的丫鬟,徐夫人都没说什么,自也轮不到她一个当下人的置喙,只捧了盒子,拨开珠帘蹲身递到州牧夫人跟前。
州牧夫人垂眸瞥过,本是随意睇来的一眼,可视线触及那扇面上的牡丹绣纹,目光就这么凝在了上边。
那花叶的走势纹理,姿态神韵,竟是有如《玉堂牡丹图》真迹!
她手上本端着一盏茶要喝(),此刻都匆匆搁下了(),保养得宜的玉指抚上那扇面微凸的纹理,惊讶到无以复加:“这竟真是绣出来的?”
徐夫人见她喜这扇面,心下更有底了些,适时出声:“我寻思着既是做扇面,自得双面都有刺绣才好看,正好那绣娘也会双面苏绣,便让她绣了双面。”
州牧夫人闻言,便将牡丹绣扇拿了起来,只是还不及细看那背面的绣纹,便瞥见绣扇底下压着的一方信纸。
她略一凝眉,睇向珠帘外的徐夫人和她那婢子,却见徐夫人依旧笑容和煦,她那轻纱遮面的婢子,墨染冰池似的一双眸子却正看着自己。
州牧夫人只觉那婢子的一身气度,竟是连许多贵女都比不得,她意识到了什么,心领神会般展开了盒中信纸。
看完之后,却是连那方搁在膝前的锦盒都扶不住,让其摔落在地。
“夫人!”底下的婢子们慌做一团,忙要上前去,却被温瑜掀帘先一步进去,袖口挡着那张信纸扶住了州牧夫人。
州牧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还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婢子,正要呵斥她,就听她道:“速去请州牧大人过来,说夫人突然晕倒了,再派人去请府医。”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眸光一直镇定地盯着州牧夫人,手也用力握着州牧夫人陡然冰冷下去的一只柔荑。
“大胆!你们送的东西惊吓了到了夫人,还敢碰夫人!”州牧夫人的贴身婢子护主心切,做势就要推开温瑜。
却被州牧夫人喝住,她靠着迎枕上,几l乎喘不过气来,花容一片煞白,只怔怔地看着温瑜,似从温瑜的镇定中找到了了一点支撑她的东西,虚弱吩咐底下人:“照她说的做,莫要声张,去唤府君,就说我病了。”
底下的婢子们一片愕然,不解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