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被炸亮的那一瞬,明赫一袭白衣站在绿萍湖边单手背后,往日里那张潋滟漂亮、温柔如玉的脸此时冷漠地好若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也点不亮他眼底的漆黑。
往日里那山水墨画充满灵气的眼眸,此时也与死水无疑。
今日父亲说要他入宫为宣明帝贺寿。
明赫想了许久,才知道这应当不是他这位父亲的意思,而是另一位父亲的意思。
父亲。
明赫念着这两个字。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乃是那九五之尊。
“今日,父亲什么都会告诉你的。”这是明霆所说的话,他敬爱了十几年的父亲望着他的眼睛,眼中流露的却是怯意与敬意。。。。。。以及,一丝丝讨好。。。。。。
讨好,他从没想到在他那不苟言笑的父亲的脸上还能看到这样的情绪。
入了宫,他却没那资格进内殿。
然而引路的太监恰又将他的位置安排在了门口,他遥遥就能望见内殿里的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他看到了他真正的父亲,是如何拉住贵妃的手在她的耳边轻笑逗乐;看到了他如何拍着恭王的肩膀说,你的婚事朕许你自己做主;看到了他是如何抱起贤王的两位庶女,亲自为她们带上长命之锁;看到了他是如何半是玩笑半是训斥地数落着安王,却又容忍安王舔着脸上前敬酒。。。。。。
这是他的父亲。
那他的母亲呢?
他的母亲是那位被景贵妃逼死的珍妃。
他知道了,那老嬷嬷告诉了他,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母亲是如何被扒下裤子挡着满宫之人的面被杖责羞辱,是如何被人暗害下毒为了生下他不得好死,是如何被秘密送出宫去只能当个备受骂名的外室,是如何死后连墓碑上连个真名都没有的……
他今日都知道了。
如果不是景贵妃与恭王,如果不是这满宫之人,他与母亲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他将被风吹得冰冷的手裹进袖子里,却觉得骨子里的寒意怎么也挥之不去,只能用一杯一杯的酒来暖热他千疮百孔又充满恨意的身体。
待宣明帝领着众人去望月楼之时,他们这些坐在外席的人却没有资格一同前去。
于是他差散身边跟着的人随意逛着醒酒——身边的人里,他也分不清,哪些人里有多少是眼线,有多少只是普通的奴才。
烟火燃尽,明赫知道宣明帝还要回到寿宴之上,所以倒也并未着急,而是延着绿萍湖在四周逛了起来。
今日所有的人都去麟光殿,宫内其他的地方哪有人烟。
他得把酒好好醒一醒。。。。。。
这般想着,明赫却陡然发现了一间亮着灯的轩室,轩室内人影晃动,门口却无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