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书房中灯火依旧。
沉而重的深夜扣门声响起,随后书房门打开,从夜色中走进来一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他看着三十多岁,眉目冷峻面容硬气方刚,他上前落座,还先慰问了闵大姑娘的病情,可见双方关系亲近。
“已经服过药,没有大碍了。”闵郅恺问:“谢侧妃可还好?”
案头火光有些弱了,投在不远处的碧纱窗上倒映出两个影影绰绰的暗影,这位身着夜行衣前来的男子正是殿前副都指挥使、谢玉颜之兄谢鹏远,他答:“这几天每日三四封信送去,一直没有音信,闹着要亲自去见三皇子。”
“一门三相,真没想到权家竟有过此等辉煌,竟然能一门三相!”乍然听闻的震惊过去,余韵未散,闵郅恺感叹:“权家的根基恐怕要比我们看到的深得多了。”
“太子妻弟竟拜了三皇子的外祖父为师,万寿宴时三皇子和永福郡主剑拔弩张的形势,虽然被东宫察觉,凭他们各自内部和彼此间的矛盾冲突,殿下坐山观虎斗仍绰绰有余。”
“永福郡主这个隐患到底太重了。”
“凭万寿宴时他们一触即发的僵局,至少能肯定三皇子信了害他双腿残疾害死他母亲的幕后真凶就是永福郡主,请三皇子下定决心不远了。”谢鹏远自信道:“这世上很快就会没有永福郡主,您大可放心。”
闵郅恺的老脸上终于展现一丝笑意:“既然侧妃这般想见,你便找个机会带她亲自到三皇子府走一趟吧,是该亲自见见。”
不安的夜晚过去,朝阳如期而至,阳光洒满屋檐瓦砾大街小巷时,端午佳节的热闹未过,傅家大少奶奶命不久矣一尸两命的消息被京都百姓传得绘声绘色。
傅府内部的流言——是朱姨娘害了大少奶奶,但她攀咬辛姨奶奶指使她,已被辛姨奶奶严词驳倒,同样传递在府内的角角落落。
甚至这就是从颐寿堂内流传出来的,昨夜就开始传,今早天边还灰蒙蒙的,最早起来做事的奴婢们就开始传,传到天光大亮时后院的奴婢们几乎都知道了。
这么段似是而非的流言既证明大少奶奶为人所害,又没证明是辛姨奶奶害得;可辛姨奶奶与大姑娘的过节还在眼前,府里又没人是傻子,谁不明白?
派去传令的长随还没把大姑娘带来,傅宗弼就被先禀告了这波流言甚至传出这波流言的源头,顿时头疼,吩咐管家:“府里这流言尽快压下,从库房挑两样老夫人可心的物件,今夜送过去。”
“老太爷,朱姨娘胆敢暗害大少奶奶如何能不处置?何况亲家夫人还留着,传到她耳中,府里没一点交代更不妥。”
“处置朱姨娘能称老夫人和大姑娘的心意吗?昨夜大老爷能提着朱姨娘来对峙,大姑娘岂能不知道?再派人过去,尽快令大姑娘来见我,再拟份礼单给亲家陪个不是。”
管家领命,心中叹气。
只是傅老太爷还是没见到大孙女就抢先见到了前来认错赔罪的三子,书房中没有外人,傅经茂给老父跪下磕头:“姨娘和妹妹她们气不过非要动手,都是儿子无能才没有拦住,更没想到姨娘她们竟下这么重的手,请父亲降罪。”
“那是为父的曾孙!”傅宗弼当然有火,气得将茶盏狠狠冲这个儿子砸去:“倘若殷氏真有个不好,你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归昶和你大哥?!”
“都是儿子的错,请父亲降罪,请父亲千万保重身体,别为不孝子动怒伤身。”傅经茂砰砰砰得磕头,磕得毫不含糊。
老太爷没有叫停,等过片刻稍微气消些,交代道:“为父会尽快把流言压下,你即刻回后院管住你姨娘和经芙他们,绝对不准再闹再多生事端,记住没有?”
“父亲放心。”三老爷傅经茂当然也是此意,此事越快揭过越好,再给老父磕个头赔过罪安抚好就回后院。
此刻后院平和之下的乱象比之昨日傍晚有过之无不及,二夫人宋氏和长房关系好,同样被气到了,四夫人范氏事不关己,只当看戏。
二姑娘傅归湉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着这两日找机会去给长姐吹吹风;三姑娘傅归潆是急,就怕大姐发怒起来连祖父的话都不听了,谁也拦不住。
很显然真没有人相信摆在面上的朱姨娘,都猜到辛姨奶奶才是主谋。
六姑娘傅归淳同样急了,清晨发现朱姨娘被禁足就急了,再听闻这个流言,急急跑去找长姐,她的贴身丫鬟一没留神姑娘就跑了,只能在后面紧赶慢赶的追。
明珠苑前,傅老太爷派来传令的长随还被晾着,院内,主子刚用过早膳在喝芝麻核桃杏仁奶露,脂红正在禀告今早最新传扬出来的流言,特意道:“就是老夫人院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