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贵在三人中最沉稳,许梨花急急去跟文素素回话,他也没再上前,去帮着护卫搭手做事了。
殷知晦好笑地问道:“打架了?”
许梨花对着殷知晦,期期艾艾回道:“我大哥二哥太过分,要打小的,小的打不过,贵子哥与瘦猴子帮了忙,与他们打了起来。”
殷知晦唔了声,忍笑将头别到了一边。
许梨花偷偷觑着殷知晦,见他在提笔写字,压低声音对文素素道:“老大,小的那两个哥哥,真不是东西。田里的杂草也不去除,就知道想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他们想去隔壁的王家村低价收蚕茧,拿回来缫丝卖给七少爷。王家村的人又不蠢,何况他们手上没钱,想要赊欠,居然打着小的旗号去收,谎称小的跟了贵人,有的是钱。王家村离得不远,都知道他们的德性,把他们赶了回来。”
说到这里,许梨花几乎咬牙切齿,恨意滔天,连着骂了好一阵。
“小的同嫂嫂们说了罗嫂子的事情,劝她们要立起来,明年养蚕得来的钱,别再落到他们手里,自己缫丝也好,自己去城里卖蚕茧也好,总之别再交给他们。他们两人回来,看到小的在,草儿在吃点心。嘴里没好话不说,还要将点心都拿走。瘦猴子抄起烧火棍就打,贵子哥也跟着上前帮忙。他们两个没出息的,就知道欺负比他们弱的,被瘦猴子贵子哥揍得鼻青脸肿。”
殷知晦手上的笔,墨汁都快滴到了纸上,听得很是出神。
文素素伸手,不动声色点了下他的手腕,殷知晦不自在地拿开笔,放在砚台里重新蘸了蘸,提笔写了起来。
许梨花说得起劲,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惋惜地道:“小的让嫂嫂也上去跟这样起打,嫂嫂没敢动手,不过我看她们,就像晒萎了的草,灌了水,一下就变得鲜活了,都痛快得很。草儿拉着小的悄悄说,她以后要赚钱,买很多点心吃,跟我一样,有人帮着她打坏人。”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你嫂嫂做得对,没真跟着动手。等你离开后,除非你哥哥都死了,她们没人护着,你哥哥还不得将她们打死。我到时候同许里正说一声,让他多照看着些。”
许梨花打了个寒噤,后怕地道:“是啊,我只顾着一时痛快,没想到以后会如何。还有草儿,他们两个不敢欺负别人,打起草儿来可不手软,我说了二嫂,以后别再打草儿了。当爹的不当回事,当娘的也不疼,草儿真成了可怜的野草。草儿,梨花,这些名字听起来就贱,贵人娘子都是宝珠,明珠,唉。”
文素素抬头看她,问道:“你想改名字?”
许梨花想了下,道:“小的倒无所谓,草儿的名字不好。老大觉着改个什么名好?”
文素素道:“草儿的名字,你去请许里正帮着改,在村子里才叫得响。许里正还管着户帖,草儿改掉后的名字,写到户帖上去。”
许梨花立刻道:“小的这就去,坚决不能叫什么花花草草,命贱,名字也贱,哪有这般不讲道理,太欺负人了!”
妇人娘子的名字皆是闺阁隐私,不对外人言。在户帖宗谱上,皆以某人女,某人妻,某人母记载,比如文氏,许氏,皇后娘娘亦如此。
殷知晦望着许梨花朝许里正走去的背影,收回视线,瞥了眼文素素,道:“许里正估计会头疼,草儿该是大齐第一个将姓名录入户帖之人。”
文素素很快问道:“可有什么忌讳?”
殷知晦摇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阿娘在族谱上,也只留下个姓氏。估计再过两代,后人就不知道她的名了。
文素素真正高兴起来,笑吟吟道:“真当如此?那可是值得庆贺之事,大齐这般多的女人,终于能拥有正式的姓名了。”
笑容太过炫目,殷知晦眼前一片恍惚,他生硬地别开头,转开了话题,“问川先前说,杜将军约莫傍晚会到。我等下要回城去迎一迎,晚上你也回仙客来去吧,你在这里留着不安全。”
文素素道:“我走了,这里的村民估计不会安全。他们要是杀几个,其他村民害怕了,再重新展开,将会费更大的力气。”
殷知晦沉吟了下,道:“我见了杜将军,再赶回来。”
文素素道:“看七少爷的安排,要是走不开,这里多放些人手就是。”
护卫多留在县城护卫齐重渊,殷知晦安排了一通,最后只带着问川骑马离开。十个护卫与蔺先生温先生,都留在了牛头村。
夜幕降临,弯月升上了天空。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回家,许里正架了大锅灶,给他们煮了热腾腾的汤饭,还杀了两只鸡招待。
殷知晦尚未归来。
文素素与蔺先生他们吃完饭,在庭院歪脖子杏树下坐着吃茶,神色肃然小声说道:“我有些担心,今晚会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