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吕雉愤怒的,被完全冒犯到,仿佛要将他撕裂一般的眼神,语调轻佻却言词尖锐犀利地继续。
“刘盈的利益是不可能和你,和吕家完全一致的。”
“你要他的地位稳固到不可能存在任何的威胁,从此好作为刘吕两家联合的产物坐稳皇位,吕家的地位因此能够跟着王朝的延续水涨船高。”
“怎么可能啊!”他大声嘲笑起来,“春秋战国,列国之间彼此联姻的次数还称得上少吗?相互约为婚姻的承诺多到
()数不胜数吧!”
“他们难道都世代延续下来了吗?就算不论敌国之间的联姻,光是本国之内,成为外戚的人物又真的都成了世家吗?”
“能够使得家族延续下去的只有能力啊,只有世世代代都诞生出足以站上高位的人物。这才是长久保存的真理啊!哪里是光凭所谓血缘与婚姻的联系,就自信得到了依仗啊!”
“刘盈为什么要杀了戚夫人呢?戚夫人再怎么样都是如意的生母,尽管脑子不够聪明,却对如意足够疼爱。”他侃侃而谈着,从刘盈的角度为他向生母辩驳:“而如意是他的亲兄弟,未来的我肯定会分封他为诸侯王。”
“杀了戚夫人,如果不杀如意,那么如意一定会憎恨杀母仇人,这就会挑拨地方和中央的关系,此举不智。”
“杀了戚夫人,再杀了如意,那么刘盈就背上了弑弟的名声,这就会动摇他和其他同姓诸侯王之间的关系,此举不仁。”
被感情盖住了理智,此刻却从冲动中慢慢回过神来,意识到了母子之间分歧最大的地方存在于何处的吕雉闭上眼,接住了刘邦的话头。
“他需要的是天下的稳定。”但吕雉也没被刘邦的花言巧语完全绕进他的思路:“可这不是他那么辱没他生母的理由。”
他可以反对,可以抗议,可以为戚夫人以及刘如意寻找新的出路,甚至如果实在无力,都可以用一个极尽褒美的谥号给予他们最后的哀荣。
——而不是通过伤害自己的母亲得到满足。
“你说得对。”刘邦狡猾地避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顺从着吕雉此刻的情绪:对现在的他来说,吕雉的重要性是超过刘盈的,自然是她乐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倒不如说,吕雉如果对刘盈彻底失望,对刘邦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别管刘盈了,”他端坐回去,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我俩来好好谈谈吧。”
“在你不打算立刘盈为太子,让下一任皇帝身上依旧流着吕家的血之后,”吕雉也笑,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冷笑,轻蔑着刘邦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算盘:“你还打算让我辛辛苦苦地为你们刘家的社稷付出?”
“你想得多美啊。”
可是刘邦的脸皮那是轻易就能被吕雉几句挖苦击破的吗?他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倒笃定地点头。
“你若是完全没有想法,反而不会跟我这么直白地说话。”
“你会表面上故作不知情地隐瞒下来——毕竟比起我那边声势浩大的动静,你这边可真是说得上一句悄无声息了。”
“然后装模作样与我达成所谓交易,在我死后翻脸无情。毕竟我那时候都是个死人了,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刘邦嬉笑着对着吕雉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同样嘴角半挂着笑意的脸庞。
“权力在我的手中。”他说,“这就是我们可以交易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