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玉心头一热,欣然轻笑:“小灯要接管我这个烫手山芋么?”
“那就改名叫山芋麻烦记。”顾小灯甩甩还被顾瑾玉牵着不放的手,“山芋!你知道你有多烫吗?我以前常喝芋头粥的,要不是你这块山芋太粘太硬,我就操起菜刀铛铛把你剁了煲粥喝。”
顾瑾玉被他可爱得紧,眉眼间的往日阴郁一散而空:“请你喝我,快一点喝。”
顾小灯也笑了,两个人默契十足地苦中作乐。
他用空着的手比划成菜刀,振振有词:“一把菜刀八面挥,一个山芋碗里装,真火十分熟,调料八小碟,我这就吹吹呼噜一口,尝个好不好吃。”
顾瑾玉伸出另一手平举做食材,看顾小灯的手轻轻劈在臂上,心里非常幸福地想,好刀,可爱,想被砍。
“我知道小灯不挑食,我等着化作你唇舌之间的声色。你是要细嚼慢咽地品尝,还是囫囵吞枣地生咽,我都无比期待。”
入夜,刚吃完晚饭,顾小灯说到做到,真从军需部那速速讨来了一本册子,铺在驿站房间的桌子上提笔认真落字。
顾瑾玉就在一旁看着,轻笑着看顾小灯一本正经地在册子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大字。
他等着他落笔下午说的某某病历,然而狼毫落下,展字渐不同。
顾小灯指如修竹,字如拓印。
册名《森卿复安录》。
顾瑾玉唇边的笑意一顿,还能撑着笑,看顾小灯认认真真地吹吹封面,继而翻开,记载今日。
【洪熹八年春,二月花朝节,西行五百里,灯与森卿游】
只是第一句话,顾瑾玉看着,心头如有钝刀,割一刀,涌血不止,再割一刀,含糖灌蜜。
他抬眼看灯下的顾小灯,他神情专注,不见半分玩笑,落笔也全然不见凝滞犹豫,每个字看起来都发自肺腑,平平淡淡,浓情真意。
【森卿呕血,透灯衣衫,衣除血去,灯心不宁】
【森卿中蛊即历劫,摧身折魂乱心神,灯观森卿录十月,唯愿森卿复康健】
顾小灯写完几行字,提笔去蘸饱墨,专注得无暇看一眼旁边眼眶发红的麻烦精,他只是在写自己的所想,然后问一问顾瑾玉的所想:“前情背景简明扼要地交代好啦,顾森卿,来,你说吧,你现在在想什么?我记下来。”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你说,我最生气的时候和事件已经过去了,你还有什么混账事能惹我啊?”
“你在广泽书院里写过五本《山卿见闻录》,你落水消失的七年里,我全翻开来看了,也全都背下了。”
“哦,你——”
顾小灯蘸好了的笔正要提起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猛然瞪圆眼睛朝顾瑾玉看去:“啊?”
一回头却见顾瑾玉双眼如渊,顾小灯提着的笔尖同时滴下一滴墨,两滴水珠在夜里的声响放大成潮起潮落。
“我在你年少的生活里,涉入时间短,参与事件少,翻遍你五年的见闻录,有我的记载很少,却不单薄,字字都是珠玑,我背了又背,想了又想。现在我在你笔下……竟有一整本只包含我的见闻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