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秦骧说道:“周大人的这个问题,正是晚生想请教的。敢问周大人,您在出仕为官之前便已经想好当上‘三公’之后的作为了吗?莫说秦骧仍是一介白身,便是今日领了这个‘京兆尉’,也不知日后会如何!”
“对对对,秦骧所言极是!我在当‘光禄卿’之前也没曾想过这个‘光禄卿’应该怎么当!这未来之事啊,就是难料!”张忌傲连忙跟着打圆场。
然而周沐却是一脸的失望之色,“呵呵呵”地冷笑了几声,说道:“周某自幼学习儒家经典,家传的‘经世之学’更是教导我辈:‘穷,则修其身;仕,则济天下!’无论在野在朝,只要心中有尺度,为人为官便不会走错路!秦骧,枉你秦氏一门也是‘经学世家’,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
一番话说得张忌傲手心冒汗,心想周沐刚才说的就是他那个问题的“标准答案”,秦骧这回算是答错了,看来周沐这一关注定是过不了了。
哪知秦骧却“哈哈哈”地大笑一番,引得周沐一阵侧目,他捋着下巴上的胡须,颇有些恼怒地说道:“秦骧,老夫说的很好笑么!”
秦骧站起身,朝周沐一鞠礼,什么话也没说就朝门外走去,这个举动令张忌傲和周沐有些措手不及。
“秦骧,有话好好说嘛,为何就走了呢?”张忌傲急忙起身追出去。
只见秦骧转过身,对着周沐高声喊道:“前御史大夫、秦某的父亲也是怀揣着与上御史大人一样的理念踏入的仕途,那时引领着他进入官场的是一代英主、大盛高祖翊武皇帝!现如今,上御史周大人坐在了同一个位置上,君主换成了当今的天子。周大人,你身为名家大儒‘心中有尺度,路不会走错’,然而你敢保证高高在上天子就不会走错路吗?”
秦骧的这番话振聋发聩,是周沐甚至秦懿这样的儒生不曾、也不敢想象的。儒家学说推崇“明主贤臣”的治国模式,但是自古以来“贤臣”易得,“明主”却难求。儒生们克己求学,为的就是将自己打造成为“明主”服务的“贤臣”;但对于真正的“明主”,他们几乎毫无分辨能力,只是本能地将赏识自己的君主视为“明主”,而不去关注他们是否真的“贤明”。
前御史大夫秦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服侍的大盛王朝开拓者刘义臻被誉为近百年来最为英明的君主,但即便在这样一位“明主”的治下,秦懿仍然逃不过夺职下狱、乃至被逼自杀的噩运!更何况当今天子刘彦钊,其才能能否比肩自己的父皇尚未可知。前车之鉴与现实的境况两相比较,令身处同一高位的周沐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朝廷法度若真能远小人、亲君子,那也不会有霄末时期外戚、宦官相继干政的乱局;心中尺度若真能令君子不走错路,权宦当政之时也不会有那么多饱学之士争先恐后地为虎作伥!周大人,前霄故事殷鉴不远,先父的下场近在咫尺,您是想让我、想让我们秦家再度步上家破人亡的后尘吗?”秦骧说着,双眸中包含着激动的泪光。
听到这番话,即便是周沐这样的当世大儒心中也不得不有所触动。秦骧说得在理,历史上有多少怀揣一腔爱国热忱的士子儒生投身“济天下”的理想之中,到头来满腔的热血,却被用来温暖了冰凉彻骨的镣铐和屠刀。如果站在秦骧的角度考虑,周沐确实不能对他有这样的期望。
“秦骧,你这番话老夫无可反驳,不过……”周沐也站起身,想将秦骧请回堂内,不过对方却并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
“实不相瞒,无论周大人是否愿意相助在下,秦某都有办法在京城官场中谋得一席之地!本来今天这一趟秦某是不必过来的,但既然来了,该说的还是要说。”秦骧朝周沐作揖鞠礼,继续说道,“当今天子绝非‘仁义之君’,对于大人这样的老臣也没有什么感情,该抽身离去之时,请大人不要恋栈权位,保全自己、保全家人才是明智之举!”
说完话,秦骧便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外走去;张忌傲只能匆匆向周沐道别,追出了周府门外。
周沐则呆呆地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回**着秦骧离开之前的那番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看来……这京城中的风云,已不是我能够捉摸的了!”良久,周沐才坐回了原位,从桌案上取出一封帛书——正是秦骧的任命书——将其交给家中的仆役。
“回复左丞相府,就说这个‘京兆尉’的任命……我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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