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乖,等会儿梳好头,娘亲送你坐上轿子,去给山神娘娘祈福。”
山神娘娘是神,裴簌一点都不怕。
她觉得娘亲真好,给她梳头,还给她买了那么好看的绸带。
那绸带很贵的,要五十蚊,隔壁秀才家的女儿每天都带着。
裴簌知道。
少女从没梳过那么繁复的头发,鸦黑发髻间粉绸带一绑,好看得不得了。
她贪心的看了又看,对母亲说,“那阿娘等等我,等我给山神娘娘祈福完,就回来和阿娘一起洗衣裳。”
裴母流了泪,抱着她瘦小的身子。
什么也没说。
有眼泪落到少女温热的脖颈上,她不懂母亲为什么哭。
裴母送小女儿坐上轿子,临行前给她小手里塞了一张麻饼和一小包酥糖。
“坐上轿子就吃,等你吃完了,天就亮了”
“年关一过,你的两个哥哥就都要去郡里的私塾念书,还有你阿姊,眼看着就要过了议亲的年纪……簌簌,别怪爹爹和阿娘,实在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少女见不得母亲如此伤心,小手拍在她的手背上,“阿娘别哭,我给山神娘娘祈完福,很快就回来。”
马车辘辘,她隔着晃动的纱帘,回望了一眼母亲模糊的泪脸。
哪有什么山神。
那是一只成了精的地鼠妖。
黑黢黢的破败神庙里,对上地鼠妖那双无比可怖的红眼睛,裴簌想起临上轿前阿娘对自己说的话。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浑身都冷,又绝望,瘦小的身子一阵阵发起抖来,眼眶一酸,眼泪珠子就不听使唤的掉下来。
温热咸涩的泪水砸到她遍布皲裂的小手上,又疼又痒。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黑黢黢的神庙里。
直到一把长剑破空而来,斩掉了地鼠妖的头颅。
那颗毛茸茸的黑色大脑袋很锋利的掉落,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一圈。
腥热的血飞溅到她洗干净的裙裾上,裴簌呆怔仰脸,看清楚了手握长剑的白衣青年。
他好看得像话本子里才有的神仙。
谢清拾望着面前少女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收了青垣剑,对她说,“妖物已死,你可以回家去了。”
风吹得少女髻间的绸带不停拂在脸颊上。
裴簌仰头,嗅到他衣袖上幽微好闻的冷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