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如鲠在喉,顿了好一会儿,扯出笑来,“你母后那番话,是在敲打我么?”
她头发没长好,一边仍旧短得厉害,还是要梳斜髻来遮。
灯下少女雪肤润泽,眸光淌了水似得柔软,可她一字一句,话尖锐如针:“凌昭,我是什么新奇的物件,好看的玩意儿?”
何皎皎终于肯理他了,凌昭来不及生出喜悦,让她冰冷的质问拽下万丈深渊般。
他无言以对,硬挤出来的话,“她乱说,你别听。”
“哈哈……”
伴着迢迢不歇的哭声,何皎皎笑起来,“胡说啊,凌昭,那你说说,我六岁进宫,这么多年,我有过持宠而娇的时候么?”
“我心思重,所以她要来喊我守本份是么?”
何皎皎说着激动起来,迢迢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她受不了了,快步进了门,怒喊道:“都哪儿躲懒去了,一个三岁的孩子都哄不住是么?!”
屋里头没人敢应声,迢迢让她吓得顿了顿,随即更加大声嚎啕起来。
“别哭了!”
何皎皎低了眸,颤声喊出哭腔。
少女喜怒不定,神情却凄婉,哭哭笑笑看得凌昭心里一揪,难受说得不出滋味来。
“要不你打我一顿,鞭子板子随你挑?”
他拽了少女手腕到脸上,“我随你出气,你别这样了。”
是有心想哄她,可后头又犟了脑袋,“反正日子定好了,你赖不掉。”
他日子还是没挑好,到四月初三,何皎皎头发看着是长不好,她出嫁那天,梳不了百合髻。
管他呢,他俩之间,不差这一件遗憾事了。
“凌昭…”
何皎皎不打他,不骂他,她更没有气他、怨他。
她只是怕而已。
她揪住凌昭衣襟,缓缓缩进他怀里,终是泣不成声,“她手上还沾着温荣姐姐的血,她就去抱迢迢啊……”
何皎皎忘不掉那一幕。
苏皇后太狠了,她太狠了。
她怕凌昭被他们推上去,一生受其摆布。
又怕鸟尽弓藏,落个不得好死。
好好过日子。
他们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