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颠簸了下,裴昱面无表情,却下意识伸手垫在盛时安后脑勺和座椅中间,以防他磕到小脑袋。
杨啸默默旁观,看清裴昱下意识动作,又见盛时安仰起小脸来,怔怔看着他,父子二人一个呆过一个,不自觉勾起嘴唇,笑了笑。
电瓶车这时停了下来,裴昱和盛时安的临时居所,2号房,到了。
裴昱迈开大长腿下了车,又把呆呆的崽从车上拎下来,不放心地摸了摸他额头。
凉凉的,烧应该是退了……怎么还这么蔫儿?
跟拍摄像哗啦啦全都进了院儿,各自调整站位,准备设备,编导韩悦则急急忙忙喊人准备热水。
崽崽发烧刚好,又摔了一身泥水,虽然已经是五月,山里的早晨还是挺凉的,得赶紧给崽洗个热水澡。
裴昱也明白这个道理,进屋准备给崽拿衣服,走出两步,觉得少了什么,往后一看,才发现崽还愣头愣脑站在原地。
发了个烧,这是不会走路了吗?
好像,似乎,在某本临时抱佛脚读的育儿书里的确看到过,生病的幼崽,会格外娇气,需求格外高……
裴昱手指紧了紧,又走回去,有些生疏地把崽提起来,姿势不大自然地抱在怀里。
盛时安眨了下眼。
又眨了下眼。
他原来……也抱过他吗?
他“走”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生病吃药,吃到脑子空空,四岁时候的事,很多都忘了。每次拼命回忆,能记起来的关于他的事,都是那些糟糕的相处。
双手试探着勾住裴昱脖子,盛时安动作僵硬地把脸埋在他肩上,感受着他颈侧温热的肌肤和跳动的脉搏,咬了咬唇,忍不住,叫出声来:“爸爸。”
裴昱怔了怔。
他不是他爸爸……
他和盛淮只是协议结婚。
盛淮是盛时安的舅舅,但因为特殊原因,法律上和孩子妈妈并没有关系。
盛时安妈妈去世前,把孩子托付给他收养,他却因为单身,领养资格竞争不过旁人,为了顺利收养崽崽,才找了他结婚。
幼崽恐怕误会了什么。
但……盛先生要求过协议的事要保密:领养后有半年“观察期”,这期间如果发现问题,领养机构有权收回抚养权。
所以,听到这声“爸爸”,裴昱迟疑了下,还是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挂在他脖子上的小身体莫名软了软,十分自然地依偎在他肩上,随着他走路呼吸而起伏,小手紧紧勾着他脖子,小脸凉凉的,轻轻贴着他颈窝。
裴昱有些不舒服。
他有自闭症谱系障碍,高功能那种,俗称的“阿斯伯格症”,智商无碍,但不擅社交,小毛病也很多——
比如,感官异常细腻,衣服标签剐蹭、别人轻微的触碰就会让他感觉烦扰,更别提是崽子这样紧紧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