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种熊样?还指望尔等护卫桑梓?”对官兵的反应极为不屑,刘演撇撇嘴,抬腿放开屯长的后背,转身来到院子中,挺直了腰粱杆子大声吩咐:“伟卿、公孙,烦劳你们两个去里面去,跟大伙儿录一份证词。把刚才所有事情原封不动记录清楚。顺便再把兵器和贼赃全都收了,把大伙儿被抢的东西物归原主!”
“好!”邓晨和冯异大声答应着,昂首阔步走入客栈一层。
众郡兵们哪里还有勇气阻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刚刚搜刮来的钱财,又被摆在了油灯之下,任凭原主认领了回去。连带着先前从别处抢掠所得,藏起来没有上缴的体己,也尽数倒搭,虽然暂时摆在桌子上还没人认领,可想要让其再回到自家腰包,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为可恨的是,那刘演“抢”走了大家伙儿的兵器和钱财之后,依旧不肯罢手。想了想,扭过头去继续对他身边四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低声吩咐,“伯先,秀峰,若水,还有屈兄弟,烦劳你们四位去把所有官贼都带到院子里,集中看押,顺便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
“好!”刚刚并肩应对了一场急变,刘植、张峻、许俞、屈杨四个,心中对刘演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听了他的话,丝毫也不觉得委屈,立刻答应着前去执行。
“多谢!”刘演向几位同伴拱手,随即皱着眉头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善后之策。还没等在心中理出一个头绪来,身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略显孱弱的声音,“沛国人朱浮,多谢恩公仗义相救!”
“你,你没……”刘演的思路被打断,心中微愠。回过头,见说话者是先前被自己救了那个书生,手里还正扶着他的妻子,又赶紧换了幅温和的脸色,低声问候,“你们夫妻两个都没事儿了,伤得重不重?赶紧上楼去找人烧了热水洗洗,明天一早,便可以出门去请郎中。”
“多谢恩公挂怀!在下和拙荆所受的都是皮肉伤,应该不妨事!”书生朱浮搀着自家妻子,先毕恭毕敬地给刘演施礼,然后用非常低的声音补充,“若非恩公出手,今晚我夫妻两个恐怕在劫难逃。然这伙官贼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其上司恐怕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之辈。所以,请恕在下冒昧,恩公定要早做安排,以免事后有人颠倒黑白!”
“的确,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此事!”刘演眉头一跳,旋即脸上涌出了几分喜色,微微躬身向对方施礼,“朱兄能见微知着,可有良策教我?”
“不敢,恩公叫在下叔元就好。”书生朱浮,一改先前被众兵痞欺负得无法还手之时的窝囊像。先侧开身体还了个礼,然后稍作斟酌,便低声提出了解决之策,“看这些人的打扮,应该是郡兵。宛城一带的郡兵,俱归前队大夫甄阜统领。甄阜乃是大司空之弟,其家族素有“仁孝相传”之名。所以,今晚之事若想平安了结,只能从“光明磊落”四个字上着手。把一切都做在明处,让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
“嗯?”刘演愣了愣,刹那过后,便又笑容满面地拱手。“叔元大才,刘某自愧不如。”
“不敢当。恩公行的正,走的直,妖魔鬼怪原本就应该退避三舍。”书生朱浮冲着刘演会心一笑,侧身还礼。“且容在下先去安顿了内子,再来替恩公仔细谋划。”
刘演笑了笑,轻轻点头。“有劳叔元了,同舟共济,你也别总是叫我恩公,在下舂陵刘演,字伯升!”
“久仰舂陵小孟尝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朱浮停步转身,再度给刘演施了礼,然后才又扶住自家妻子,缓缓而行。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模样,某些家伙,虽是太学出来的,却把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刘演目送朱浮的背影进屋,白净的面孔上,赞赏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刘植在一旁看着暗暗纳罕,悄悄地走上前,小声询问:“伯升,这个书呆窝囊废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居然让你对他如此客气?”
“这人身子骨的确单薄了些,却绝不是一个书呆窝囊废。”刘演冲着他诡秘一笑,却不直接给出解释。紧跟着,又迈动双腿在院子里走了数步,来到正对着大门半丈远的位置站好,指着脚下,对客栈掌柜吩咐,“老丈,麻烦你派人收拾一桌子酒水,摆到此处!今晚月色正霁,刘某想对月小酌几盏。”
“这,是,小老儿这就去准备。”客栈掌柜的三魂七魄,早已吓得不知去向。愣愣地点点头,木然答应。
如果不是刘演今晚应对得当,他和他的客栈,肯定早已被轮番而来的地痞流氓和郡兵们,抢成了一片白地。然而,如今地痞流氓和郡兵的确都被拿下了,他和自家客栈的命运,却未必比被抢成白地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