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便束手一旁,不再吭声。
边归谠见这奸臣一副混不吝的作派,不由怒从心起,走到王峻跟前,质问道:“事实在此,你不开口,便能免罪吗?”
王峻不耐的侧过身,离他远了些,才平静道:“药元福上表请见,是得陛下恩准的,而药军驻城南大营,也是本相体恤药老将军年迈,又为王事奔波,才擅自作主,请陈州军至城南大营安扎,一是为向天下藩镇展示朝廷通情达理,二是为向平叛将士彰显陛下皇恩洪德,虽有违制之嫌,但无僭越之意。”
“诡辩之言,不足信也。”边归谠冷笑着,又转身面向皇帝:“单说这绕道来京一事,药老将军忠心耿耿,为王事不惜身,臣敬重。只是药,臣子也,平叛,本份也,庙堂若是每逢战便要赏将,以乱制来夸显恩德,臣以为不妥,恩赏自有仪制,朝官应有德操。再不济,赐以财帛酒肉犒劳三军,也是同等成效。”
言此,他转向王峻,质问道:“这一点,王相久戎军伍,不会不懂吧?”
“自然懂得。”
“那你为何要写信给药元福,请他进京面圣,又进言陛下,求他恩准,还授意兵部,安排陈州军进驻城南大营,此事分明是你在其中捭阖辔驭,以达到你不可告人之目的!”
王峻嗤笑一声,拱手道:“陛下,边归谠所言,毫无凭证,全是臆测,不可信也,请陛下治他诬告攀咬之罪。”
边归谠斜睨他一眼,大跨一步,高声道:“臣有!”
随后便一拱手:“臣有人证,乃陈州防御推官,现就在宫门外,请陛下传召。”
郭威心中微讶,没想到边归谠真能找来人证,还是陈州防御使司的人,这不像他一个闲散文官能有的势力,莫非这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沉着脸,扫视一眼群臣,最后目光落在了郭宗谊身上,见他耷眉耸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又觉得不可能是他,这小崽子前几天才踏入朝堂,亦不会有这等本事。
定了定心神,郭威问向边归谠:“这推官是何人啊?”
“姓杨名克让,同州人,后晋末举进士不第,金吾卫上将军张彦成时镇同州,辟于帐下听用,后张将军入金吾卫,以其材荐至陈州防御使司,亦是臣昔年的学生。”
“如此,便召他上殿。”郭威不咸不淡道。
王峻眼角抽了抽,神色略有动容,虽然稍纵即逝,却被暗中观察他的郭宗谊敏锐捕捉,他细细回忆史实,渐有明悟。
很快,一名绿袍文官被带到了殿上,在满堂朱紫中尤为扎眼。
杨克让今年三十岁了,当官也当了七八年,还是头一遭入得这深宫大内,见殿宇恢弘,肃穆俨然,当时心气就矮了几分,得召传入崇元殿,目光所及,朱紫济济,御阶上天子高坐,顾盼睥睨间,竟有搬山倒岳之势,如此声威下,他腿脚不自觉开始发沉。
强逼着自己走到殿中,杨克让心跳方缓,收拾心境,他撩起衣袍,跪下行了个大礼,口中高呼:“臣陈州防御推官,叩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平身吧杨卿。”
“谢陛下。”杨克让乃起,又朝边归谠拱了拱手,拜道:“恩师。”
边归谠颔首示意,杨克让又寻着西班中的张彦成,同样拱手下拜:“张帅。”
张彦成笑呵呵的挥挥手,意在不必多礼。
郭威在位上瞧得有趣,待他拜完,才问道:“为何不等罢朝,非要在御前拜见恩师旧帅?”
“师长于臣,有传道授业之大恩,旧帅于臣,如提携再造之父母,天地君亲师,伦常之最,臣不敢违也。”
郭威闻言大感惊异,谓张、边二人道:“此子确有才干。”
当下又问了杨克让近况,这才转入正题:“边卿适才进言,王相勾连药元福带兵进京,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药将军收到王相私信,言其七十高龄得此大任,上常恐药年迈,不能竟全功,遂有换将之意,信中建议药将军若有心杀贼,便上书陛下,绕道东京,觐见后再去兖州,以安陛下之心。”
“药老将军虽年迈,但雄风不减,又心忧王事,唯恐被撤,不能为国平乱,于是召我等商讨,而后决定上书请见,方有今日种种。”